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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回

浩荡天风 万里长空飞侠士迷离花影 一泓止水起情波

孙南听到于湘竹的怒吼咒骂之声,仿佛人已逃走。自己的身子好似被一种极大力量摄向空中,身外依旧黑暗异常。那么强烈的护身宝光,照不出分毫景物,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觉天风浩浩,又劲又急,但又吹不到身上。心中奇怪,试纵遁光想要飞冲出去,行动虽然自如,一任加紧飞行,改变方向,始终仍在黑暗之中,冲不出去。先颇惊疑,后想起二童曾有奉命将自己带走之言,辞色虽做,双方素昧平生,敌人所说尸毗老魔鬼从未听人说过,自无结怨之理。二童又曾出力相助,料非恶意。还有初到嵩山时所见,随着大片黄光飞向对面山头的红衣老人,想必便是二童师父,看那神气,颇似有道力的前辈散仙,不是妖邪一流。也许有甚事情,将自己摄往所居神剑峰商议,也未可知。只是有话好说,加以解围之德,断无拒绝之理。一言不发,便强行摄走,是何缘故?再者,他师徒法力高强得多,便有甚事,也不应向己求助。这等行径,实在难测,怎么想也想不出一个道理来。断定人被对方法力所制,任飞何方,均难脱身,莫如听其自然,等到达后,见人再行询问。孙南念头一转,便不再相强,任其自行前飞,只在暗中戒备。忽然眼前一亮,脚踏实地。定睛一看,身已落在极广大平崖之上。那崖在一座高出大半的孤峰近顶之处,面前大片平地,尽头处乃是一座极高大庄严的宫殿。到处玉树琼林,繁花盛开,灿如云锦。不少亭台仙馆,斜壁云楼,清溪平湖,位列其间,交相映带。端的美景无边,观之不尽。加以翠峰独秀,高出天中,远峰凝青,飞云在下。越觉天空地旷,胸怀自朗,景物灵奇,气象万千。

孙南立处就在正面宫殿不远的白玉平台之下,占地甚广。珠楼翠瓦,玉柱金庭,伟大壮丽,平生仅见。只是静荡荡的,遥望远方花林中,时有二三宫装少女游行出入,此外并无人影。因见对方这等气象,所居高出云汉,宫殿园林虽极华丽,并无邪气,许多瑶草琪花,也均仙种,不是常见之物,断定主人必非庸流。只是让自己来此不知是何用意?偏又无人接待,不敢胡乱走动。正在暗中留神查看,忽听身后男女笑语之声远远传来。孙南回头一看,左侧花林中立着两男一女。男的便是前遇两童。女的年约十六七岁,美艳如仙,正对二童说道:“二位师兄,此人的师兄阮征,和我情厚,你所深知。父亲此举实是尚气,务望遇事相助,暗中关照,感谢不尽。”一童反问道:“师妹可知阮妹夫还有一个师兄叫申屠宏,一个师弟名叫李洪的么?”少女笑答:“这二人均和他好几生骨肉之交,二位师兄何处相见?”另一童接口道:“师父少时便回,无暇详谈,师妹既然关照,我必尽心。”少女答道:“其实无妨,我已将禁法发动,爹爹如不回山行法查看,决不知道我们言动。但也快回,正在气头上,莫要被他看破,我回去了。”说罢,人影一闪不见。

二童却到了孙南身前,行动神速已极,未容开口,便先说道:“孙道友,我兄弟二人,一名田琪,一名田瑶,乃火云岭神剑峰阿修罗宫主尸毗老人弟子。我们双方本无仇怨,只为我师妹与令兄阮征夙孽纠缠,已历多世。前年才经家师将阮道友寻来,本意令其与师妹成婚,完此一段因果,消除前孽,彼此都好。不料阮道友道心坚定,执意不从,连受两年磨折苦难,终未动摇。师妹又复情痴太甚,平日百计救护,自将前孽解去。本来家师已被他们至诚感动,不再固执成见,只令在宫中再留九年,便放回山。刚满两年,忽有三个少年男女来此救他。为友义气,救人无妨,来人偏是年幼无知,自恃佛门法宝威力,辞色诸多不逊。为此激怒家师,本意将其擒往魔宫治罪处罚。无奈师妹夫妻情重,拼死犯禁,冲入法坛,豁出身受金刀解体、魔火焚身之厄,欲以身殉。家师为保全爱女,未下绝情,便用一阵巽地罡风将他们四人送出五千里以外。当时放过,嗣后想起此事,分明有人暗中布置,乘着家师日久疏忽,出其不意,冷不防将人救走。对方暗用太清仙法,颠倒阴阳,使家师算他不出。但是别人无此法力,定是令师妙一真人所为。他的门人被困在此,命人来救,理所当然。家师并非不通情理的人,何况近百年既习佛法,已非昔比。我师妹一念情痴,已历多世,尽管仇深孽重,始终不忍报复,伤害阮道友分毫,甘心解消前孽,化此夙冤。只要托出一位稍有情面的道友来此相求,立可无事,双方还可化敌为友。令师始而爱徒被陷,置之不理。等家师费了不少心力,阮道友前孽消尽,道力反更增进,难期已满,却随便遣上三个无知童稚,将人救走。家师几生钟爱的女儿,几乎为此形消神灭。越想越觉欺人太甚,为此运用大修罗法设坛推算,得知他门下弟子情侣颇多,都因得他玄门真传,各运慧剑斩断情丝,欲证上乘仙业,未成连理。为此,命我兄弟将内中诸人相继请来,也不怎么为难,只请在我魔宫住上些时。如和阮道友一样,能以道力战胜情魔,立即放走,从此甘拜下风;否则,来人自然不能回去,只好同在家师门下,同参我阿修罗魔法。此次请来男女共是四人,内中两人均是令师前生子女。愚弟兄奉命行事,实出无奈,还望道友见谅,好自应付。家师少时即回,事前未必会与道友相见,在道友脱困以前,也难私自接谈。请随愚弟兄同行吧。”

孙南在这番言语中,听出乃师虽存敌视,田氏弟兄颇有维护之意。暗忖:“以阮征的法力,尚且被困在此两年,并有魔女舍命相助,才得脱身,我如与动强,岂是敌手?偏生见闻太少,竟不知这师徒来历。所用魔法虽必厉害,但是自己近来道力坚定,料是无妨。与其逃走不得,徒自取辱,转不如放大方些,听其自然,借此试验自己道力。所说师父子女,必是灵云、金蝉二人。二人俱是本门之秀,仙福最厚,无论如何不会遭人毒手,也许连人都擒不来。”念头一转,猛又想起:“自己和灵云同在师门两世,不特情分甚深,前生更是患难知己之交。当初有两位前辈女仙,曾向师母妙一夫人提说:‘你和齐道友也是夫妻成道,合籍双修。他们金童玉女,一双两好,反正还要转世,何不使他们也结为连理,为贵派添一佳话?’师母含笑未答。彼时自己初入师门,和灵云年纪都轻,两小无猜,常共游玩,正在后山一同练剑,并未在侧。金蝉年纪更小,因和灵云性情相投,跑来告知,意欲取笑,被灵云怒斥了几句,负气走去。由此起,双方行迹虽渐疏远,暗中却是互相关切,情苗日渐滋生。中经不少患难,虽然相敬相爱,直到兵解转世,满腹情愫始终未吐。今生偶然想念,去往九华山访看,聚了数日。正不舍走,便遇五台妖僧法元斗剑,跟着与她姊弟合力,诛杀妖蟒。朱文一时不慎,为取肉芝,误中妖人白骨箭。自己因见金蝉口含芝血,哺救朱文,知道二人也是三生爱侣,无心中和灵云谈了两句。第二日,灵云背人相告说:‘母亲这次东海回来,说父亲奉有师祖长眉真人仙示,不久便要开府峨眉,承继道统,本门日益发扬光大,一班同门十九仙根仙骨,成就远大。你我情分深厚,胜于他人,为此约你商谈。以后务要虔心勉力,互相扶持,以求上乘仙业。不可再似以前专事游乐,荒废功课,以致成就不高,为人所笑,她虽未明言,用意实想摆脱情缘,免误仙业。’自己因她词意虽然坚决,深情仍自流露,并因自己根骨功力两都不够,暗示异日决不独成,必以全力相助,同修正果,于是大为感动,越发奋志勤修,暗中照她心意,力求上进。平日面都难得相见,见面也是相知以心,不落言诠。”

孙南正在跟定二童边走边想,田瑶朝他使一眼色,左手往后一扬,先是一片暗黄色的光影微微一闪。再手掐灵诀,向前一指,田琪背上便现出“似真是幻,似幻是真,以水济水,以神宁神”十六个血也似红的字迹,一闪即隐。孙南侧顾田瑶,正朝自己微笑努嘴。当时虽未省悟,料非恶意,便点头示谢,慨然说道:“小弟道浅力薄,见闻孤陋,实不知令师与二位道友名姓来历,但知是位前辈仙人。我想双方素无仇怨,令师成道多年,量如山海,未必会与后生小辈为难。至于家师,自从开府以后,便即闭关清修,久不与闻外事,新近才应休宁岛群仙之约,前往赴会。阮师兄虽是相随多世的门人,因犯教规,戴罪在外,八十一年限尚未满,连师门都不令回,怎会管他的事?令师推算不出,必有原因,并非家师有意为难。家师对人宽厚,公正和平,不问敌友,均所深知,还望令师三思而行。如能相谅,使小弟末学后进免此难关,是非曲直,终会水落石出。必欲考验后辈功力,小弟固是不才,一班同门师兄姊妹均曾得有本门心法。下山时节,便曾通行左、右元洞,由火宅、严关与情欲十三限勉强冲过,定力还有几分。令师乃前辈尊仙,对此末学后辈,自不肯以法力加以危害。万一不如所料,被困的人竟能勉强应付,排除万难,岂非不值?”说时,田氏弟兄本已摇手示意,不令开口。孙南因见对方无故欺人,未免有气,反正难于脱身,又想起宁一子之言,断定难关终可渡过,乐得痛快几句。见当地势派,明知魔法厉害,一言一动均在主人耳目之下,而田氏弟兄受了魔女之托,意欲暗助,故不愿示怯,依然往下说去。

话未说完,遥闻空中有一老人哈哈笑道:“无知孺子,均善卖弄口舌。你道我胜之不武,不胜为笑么?只要你有本事逃脱出我的魔宫,老夫甘拜下风。非但不再为难,并还助你四人,从此随心所欲,任多厉害的妖邪仇敌,也难伤你们分毫。如今就便使老夫看看你们的玄门上乘道法,你意如何?”声才入耳,一道宽约数丈,其长无际的黄光,早如黄虹经天,由东北方遥空云影中斜射过来,飞落在三人面前。犹如金河倒挂,悬向当空,光中现出前在嵩山所见悬光飞降的老人。这一对面,只见老人身材高大,相貌奇古,生得白发红颜,修眉秀目,狮鼻虎口,广额丰颐。颔下一部银须,长达三尺,根根见肉。手白如玉,指爪长约二三寸。头绾道髻。身穿一件火一般红的道袍,白袜朱履,腰系黄带。手执一柄三尺来长的白玉拂尘,尘尾又粗又长,作金碧色,精光隐隐。形态甚是威严,直与画上仙神相似。孙南本想口头上占便宜,见了这等势派,也不由有点气馁。暗忖:“口舌取胜,徒自结怨树敌。目前身在对头掌握之中,口气又非不善,还以忍气为是。”便躬身答道:“弟子学道年浅,莫测高深,如言法力,何异以卵敌石。只望老前辈不要过分,使末学后进不致贻羞师门,就足感盛情了。”

老人笑道:“你和齐灵云这一对,都是这等口吻,善于辞令。不似朱文贱婢狂妄无知,上来便欲仗她师父法宝、飞剑与霹雳子向我行凶,如不念其不知底细,岂能容她活命?你们这一对,实是天生佳偶,正好相配。此次能脱我手,自无话说;如在宫中成了夫妇,我必以全力助你们成就了这段神仙美眷,就不肯归我门下,也成地仙。此与阮征不同,本无仇怨,只是老夫忿人取巧,一时负气。除用我大阿修罗法,试你们能否以定力智慧脱出我的柔丝情网之外,那些水火风雷、血焰金刀、毒芒针刺之刑,全都不用。因此另将你们禁居一处,与朱文身受也大不相同。将来便知道了。”孙南早听出另一对,男的必是金蝉,因为朱文激怒了对方,连带受害,甚代二人愁急。便说:“老前辈如此神通,何苦与后辈一般见识?不知他三人可曾来否?”黄光忽连老人一齐隐去。田瑶便道:“你师妹齐灵云已经早到数日,见面自知。朱文与家师路遇,刚刚寻到。另外还有几个女道友,同禁一处。只齐金蝉远在天外神山,中隔磁光太火,我们嫌远,不愿往寻。朱文不久必用法牌传音求救,他日内自会投到。听家师口气,对你二人颇好。你那情侣正在宫中相候,度日如年,快随我走,不要分神管人闲事吧。”

孙南先以为灵云自从重返紫云宫,照着师父道书勤习,法力大进。下山时又得了圣姑留赐的好些法宝、灵丹,加上紫云宫中异宝藏珍全部发现,神通更大。她又远在南海海心深处,禁制重重,加上千里神砂与海眼地利,多高法力也休想妄入一步。对方却说得那等容易,心里还不信。及听田瑶这等说法,料无虚语。关心过切,心疑灵云在魔宫中不知受了多少苦难,一时情急过甚,未免现于辞色。耳听田琪低语道,“照孙道友这等形势,恐难脱身呢。我到这里,情、欲两关最是难渡,休说峨眉诸道友修为年浅,全仗得天独厚,夙世修积,所习又是上乘仙法,定力虽坚,毕竟功候不纯。连灵峤仙府赤杖真人那些徒孙,谁都具有好几百年功力,尚且被困在此,结局如何,尚不可知呢。”孙南一听灵峤三仙门人也有好些被困在此,不禁大惊,忍不住问道:“灵峤诸仙也有人被困在此么?”田氏弟兄答道:“此事说来话长,不久自见分晓。这里便是天欲宫,齐道友便在此内。愚弟兄不能入内,暂且失陪,请进去吧。”

孙南见前面只是一池清泉,波平如镜,池旁繁花盛开,枝枝秋艳,倒影水中。水面上更无一丝波纹,花光水色,交相映照,景甚清丽,并不见有什么宫殿。再往两侧和前方一看,到处琪花瑶草,互斗芳妍,弥望繁霞,香光如海。更有山鸡舞镜,孔雀开屏,鹣蝶双双,鸳鸯对对,莺簧叠奏,鸾凤和鸣。全是一片富丽繁华景象,令人娱目赏心,应接不暇。想问田氏弟兄宫在何处,如何走法,刚喊了一声“田道友”,无人应声。回头一看,人已不见,只身后起了一片五彩云网,将退路隔断,情知身已入伏。事已至此,只好安定心神,暗中戒备,相机应付。先以为前途步步荆棘,危机四伏,主人来历虚实一点不知,稍为失机,一败涂地,哪里还敢大意。方在盘算,再回头往前一看,池面上忽然起了波浪,水中花影散乱,一阵香风过处,觉着心神微微一荡。跟着又是一片粉红色的香光闪过,所有清泉花鸟全都不见。眼前只是一片粉红色的雾影,上不见天,无边无际,不问何方,都是一眼望不到底。人却和微微陶醉了一般,除带着一两分倦意之外,别无感觉。

心方惊疑,猛想起灵云被困在此,不知所见景物是否相同?心中悬念,忍不住唤了一声:“大姊!”语声才住,眼前忽然一亮,又换了一番景象。存身之地,乃是一座极华美壮丽的宫殿,园林花树环列,水木清华。殿侧有个十字长廊,顺着地势高低,通向湖中朱栏小桥之上。桥尽头,有一块约三丈方圆的礁石,其白如玉,冒出水上约两三尺高。上面种着几株桃树,比常见桃树高大得多,花开正繁,宛如锦幕,张向石上。内中一株较大的桃花树下,有一架尺许高的玉榻,上面卧着一个美如天仙的道装少女,榻前玉几上横着一张古琴。湖上轻风飘拂,吹得树上桃花落如红雨,少女身上脸上沾了好些花片,身前更是落花狼藉,仿佛熟睡多时。有时一阵风过,将少女衣角锦袂微微吹起,露出半截皓腕,越觉翠袖单寒,玉肤如雪,人面花光,掩映流辉。当此轻暖轻寒天气,不由得使人一见生怜,撩动情思。虽是侧面,相隔又远,看不甚真,但心有成见,情所独钟,加以两生爱侣,见惯娇姿,一望而知那是灵云在彼酣睡。关心过切,便想赶去将其唤醒。刚一举步,猛听殿中有一女子口音急呼:“南弟快来!”一听正是灵云口音,忽然惊觉。暗忖:“灵云道力甚高,身在困中,怎会花下酣睡?”微一寻思,又听灵云颤声急呼:“南弟快来!迟无及了。”情知事在紧急,慌不迭想往殿中飞去,哪知法力已经失效,遁光竟未纵起,心越惊慌。只得一面应声,一面纵身往里飞跑,且喜尚能行动。那殿外本有一道极宽大的玉石矮廊,离地约有二尺。正门前面,还有一方平台。因从侧面赶去,来由廊上行走。刚刚纵上台去,灵云便已迎出,面上容光比起从前越更美艳,面带微笑,望着自己,欲言又止,眉梢眼角隐蕴情思。

孙南平日对她本极敬爱,又在魔法禁制之中,毕竟近来功力已非昔比,心神刚刚一荡,自觉不妙,立即后退。灵云竟轻舒手臂,面带娇嗔,似喜似愠,迎面扑来,似要晕倒神气。孙南对她爱若生命,一见要倒,先前又听大声疾呼,以为中邪受伤,人已不支。一面想将她扶住,又恐扑个满怀,扶时只把双手前伸,留有退步。哪知对方身形一歪,又往左边倾倒。孙南心中一急,往前一抢步,正握在对方手腕之上,立觉玉肌凉滑,入手如绵。当时面红耳热,心头上起了一种微妙感觉,猛听一声轻叱。百忙中抬头一看,又是一个齐灵云,只头上多了酒杯大小一团银光,光甚柔和,时大时小,由门内飞奔出来。口喝:“南弟,我们已受魔法迷禁,所见全是幻象,危机四伏。我犯险相救,且到我旗门中说去。”说时,早一把拉了孙南,边说边往前跑。孙南满以为殿门相去咫尺,举步可至。哪知灵云一到,先前扑上身来的幻影,虽然一晃不见,可是殿身老在前面,跑了一阵也未赶到,灵云满脸俱是惶急之容。觉出形势不妙,知道灵云本能自保,为救自己,妄离旗门,也许两败俱伤,心中愧悔。正在愁急万状,灵云忽把双眉一皱,回首将孙南夹在胁下,手掐灵诀,往前一扬,口中默念了两句,忽然一片竹叶形的青光,突由身上冒起,裹了二人往斜刺里飞去。

孙南瞥见前面现出一幢六角形的青荧荧的怪火,灵云飞行甚缓,正带自己直往火中飞去。快要到达,遥闻一声断喝,灵云面色越慌,往前奋力一冲,好似十分吃力神气。身方穿入,回顾身后,又有大片粉红色的烟光冒起,同时人也落到火中。再仔细一看,火已不见。身外环插着六根青竹竿,长才齐人,上面各带着一两片枝叶,青光隐隐,占地不过丈许方圆。下面也非真地,乃是一片青云,形若石质。竹竿与人分立其上,由内外望,哪有什么宫殿楼台,花树水面,乃是一片亩许大小、荒寒不毛的绝顶危崖之上。仰视穹苍,下临无地,上下四外,俱被一片五色彩丝结成的光网笼罩。本来什么景物也看不见,因灵云手中持有一面两寸大的八角晶镜,方才看出,除去临崖一面,下余便是神剑峰魔宫园林全景。孙南便问:“大姊怎会到此?”灵云答道:“事情真险,我唤你时,也只刚把枯竹老人所赐旗门准备停当,才脱危境。事情也真巧,我二人不问是谁,再稍迟延,便无幸理。我仗旗门宝珠护住心身,或者无妨,你却难了。但是此老法力高强,素不服人,除非有心相谅,不与我们计较,休想脱身。恐怕还有辣手,防不胜防,虽在旗门之中,我们仍是不可大意呢!”孙南随问经过。灵云因身入危境,惟恐有失,本不想说,以防为敌所乘。待了好些时,见无动静,又知枯竹老人早有算计,曾对妹子齐霞儿说过,此行因祸得福,时至自了。只要不离开旗门,决可无害。适才因救孙南,那旗门施为费事,主人魔法又高,惟恐措手不及,好在另有一道保身灵符,以为遁回也来得及。不料主人连用魔法倒转阵地,差点闪失。经此多时,平安无事,别无异兆,才把前事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灵云自与周轻云、秦紫玲奉命重返紫云宫,开建海底仙府,行事均极谨慎。因为紫云宫虽有千寻海眼与千里神砂之险,但是贝阙珠宫地域广大,矮叟朱梅那么高法力,尚且被人乘虚混入,隐藏在内。自己开建仙府,费了好些心力,失去许多仙兵神铁,才得将其遣走。宫中门人又只有限几个,惟恐有甚疏失。曾经议定:每出行道,必有一人坐镇。灵云这日因见紫云宫中金砂、珠宝堆如山积,意欲送些去峨眉解脱坡,交与宝相夫人保管,以备同门济世救人之用。心念一动,便命金萍、赵铁娘将尘世易于变价的金珠之类取出,想分两三次运去。当第二次运送时,带有新炼灵丹,恰值轻云、紫玲有事远出,须过些日才回,灵云自己如往峨眉,宫中无人留守,放心不下,本想候到二女回宫再走。

第二日,严人英忽然来访。灵云知他和轻云本有夙缘,自从莽苍山一见之后,便即投契。近年在外行道,双方每遇危急,都是不期而遇,又共了几次患难。虽然向道心坚,未涉儿女之私,情谊却比别的同门要厚得多。半年前,人英得了媖姆所赐道书大玄天章,刚到手,便寻轻云一同修炼,由此二人法力大进,又炼了两件法宝。人英原意,媖姆准其转传一人,学成之后,便将书中所附柬帖取出,依言行事,书便化去,为期只有百日。想起同门中,只轻云一人私交最厚,忙即寻去,二人恰在途中相遇。轻云虽然落落大方,总想自己是女子,人英平日相对,仿佛情有独钟;再者,孤男寡女同在一起修炼,易招物议,先还婉拒。嗣经人英再三力劝,说:“家祖姑法力之高,全由此书得来。现值异派猖獗,妖邪横行之际,如将此书学会,立可增加极大威力。本欲公诸同好,无奈仙示只许再传一人,时限又短。难得遇见师妹,又是我的患难至交,可见福缘前定,如何天与不取?我知师妹也许为了彼此情厚,男女同修有甚顾忌之故。实则,修道人避甚嫌疑?实不相瞒,我对师妹,固是敬爱逾常,衷心感佩,但自奉命下山勤修仙业,愚兄虽然不才,尚知自爱。本心虽想与贤妹同参正果,永享仙福,终古不离,也只是累共患难,情分使然,男女界限早已忘去。师妹志行高洁,如冰如玉,更不必说。难得遇到这等不世良机,如何为这小节拘束,将它失去,岂不可惜?彼此心地光明,何必计较人言?何况我们不比常人,是非真假,一望而明。各位师长更是神目如电,念动即知。愚兄稍有乖谬,也不配列名三英了。”

轻云本就不忍坚拒,再听对方明道心事,心想:“再不应允,反显自己情虚。”只得允了。人英因见时限大迫,恐难学全,左近恰是元元大师罗浮山香雪洞旧居,封洞的又是本门禁制,立同赶去。先向各位师长通诚遥拜,再行开洞入内,就在洞中一同勤习。二人练到第一百天上,居然学了十之七八。还待往下学时,忽听柬帖发出霹雳之声,不敢再延。打开一看,内有媖姆手谕灵符。便照所说,用真火将符化去,立化一片金霞,拥了那部道书,带着风雷之声,向空飞去。柬上大意说:二人累世清修,均以情丝难断,互相牵缠,致误仙业。直到前一世,道心方始坚定。但是情爱至厚,不舍分离,在兵解以前约定以身殉道,誓求仙业;来生虽不再作双栖之想,仍要同门同修,共证仙业。虽然一样情爱,但与司徒平夫妻情孽纠缠,终误仙业者大不相同。以后只管安心学道,绝无他虑。二人方始大悟。因柬上曾说,各位师长也早深悉前因后果,双方心意又经言明,无须再有嫌忌,情爱自然更深一层。此次乃因轻云许久未见,不知有事远出,特来寻访。

飞行神速,不消多时便已到达。哪知二人此时也正回山,云路相左,竟未遇上,以致生出波折。刚刚飞过铜瓦厢,见黄河水势正在减退,沿途难民甚多,到处都有富绅善士所设的善篷,施舍衣食银钱,办理甚善,灾民欢呼颂德之声,所在都是。先当是玉清大师佛法慈悲。正在沿河前飞,打算择地降落,探询三人踪迹。继而一想:“尉迟火昨日才与玉清大师相遇,灾区蔓延数千里,中途还要变卖那么多金珠。玉清师徒共只三人,任凭法力多高,事前防御灾劫尚还容易,灾象已成,再往救济,何等烦难,岂是一天半日所能办理完善?”于是沿河上飞,暗用仙法查听。她一连飞行了数百里,到处歌功颂德,异口同声,说是从来救灾无此完美,也没有这么多的善士。最难得的是银、米丰足,被淹没的土地,水退以后,全成沃壤。每一灾民除当时所领救济费而外,并还各按本来行业、人口多少,给以安家治生之用;老弱残废,均有所食,使其温饱,以终天年。经此一来,连那素常贫苦、无依无业之民,均有得遂小康之望。妙在那多地方所设善堂不下数百,各有专人总管,办事井井有条,一点看不出有人暗用法力相助之迹。灵云几经留神观察,只两三处大善堂为首诸人密计时露出一点口风,大意是说:“我们必须仰体仙人恩义,宁可妄费,不可遗漏。好在仙人钱多,我们问心无愧,必无话说。只不许灾民得知详情,张扬出去。我们未费甚钱,得此善名,虽出仙人之意,心终不安,惟有日夜用心,多出点力。”所说大同小异。听那口气,所遇仙人均在同一时间,颇似用身外化身分头下手神气。

心正奇怪,已经飞近城池上空。瞥见一片极轻微的祥云横空而渡,由斜刺里高空中飞来,往侧面飞去。那云飞得又高又快,宛如薄薄一片彩色轻烟,在当头高空苍冥之中一闪即过。如换旁人,必不在意。灵云近年法力大增,开府之后越发长了经历。见那彩云看去薄薄一片,又是逆风而渡,聚而不散,飞得那么高,以自己的慧目竟不能透视云上,断定不是寻常人物。方按遁光回顾,猛想起灵峤三仙师徒,来去都是祥霞丽霄,轻云冉冉,与异派仙侠御剑飞遁,破空冲云而渡,迥不相同,这片彩云正与他们同一路数。记得灵峤女仙陈文玑、赵蕙,与己一见如故,十分投契,曾有不久重逢之言。一晃数年,并无音信。所居仙府,中隔十万里流沙与八千寻罡风之险,已近灵空仙界。以崔五姑的法力,上下尚且艰难,何况自己。前月取出紫云宫玉池藏珍,虽有一件法宝可御罡风劫火,但因初得到手,尚未重新炼过,只能抵御罡风。此宝关系重大,异派中首要诸人全都梦想多年,得到便能抵御大劫,一旦出现,必定百计窃夺。放在玉池宝库以内,自然无妨。带在身旁,此时法力尚不能掩蔽它的精光宝气,一被发觉,就不被夺去,也永无宁日。父亲命藏原处,不令带往峨眉,可知重要。为此格外慎重,不敢妄用。

灵云久欲去往灵峤仙府访晤,均未得便,看出彩云正是灵峤仙府之人,意欲探询陈、赵二仙近况,立时追去。彩云神速已极,灵云的剑遁竟几乎追它不上。对方不知何人,又未便传声相唤。方疑失之交臂,彩云忽然向前飞堕。双方高低悬殊,恰好相继落下。一看落处,正是嵩山太室山后绝壑之中。两下里相隔不过数十丈,灵云早看出云中是一美貌少女,装束也和陈、赵二仙女差不多,人却从未见过。想起适才飞行太急,无故追踪,似乎无礼。方一寻思,那女仙本是面有愠色,神情匆促,回顾灵云,忽然转嗔为喜,微微一笑,欲言又止。灵云见她身材不高,娇小玲珑,神态天真,越想亲近。正要乘机上前请教,前面崖凹中忽然走出一个黑衣老妇,生得身材高大,相貌丑怪,从未见过。手里拄着一根黑色的藤杖,杖头杈丫颇多,遍刻着鸟兽龙蛇之形,黑烟缕缕,由蛇鸟口内喷出。一望而知不是正经修道之人。少女面上立转愁忿之容。因地势弯曲,老妇背向自己,落时遁光已收,料未发现,忙隐身形,轻轻掩向前去,藏在小石后面,暗中查看。

灵云只听老妇格格怪笑道:“小姑娘,可是想讨还你那玉环么?”少女气道:“此宝乃我恩师之物,不能失落。一时疏忽,被那小贼诡计盗去,约我来此取环。已经延误三日,如今急于回山,如肯还我,情愿送你一件别的法宝,免伤和气。你看如何?”老妇突把两只鹞眼一翻,狞笑道:“你说什么?凭你那样来历的人,身带这物,怎会被人盗去?我那小孙儿,共才学了几年道法,岂能近身?分明有心相赠,事后生悔。除非答应嫁我孙儿为妻,同在我洞中修炼,休想将环取回。”少女怒道:“无知丑妇!我原是一时疏忽,误中诡计,被小贼乘隙将环骗盗了去,等我警觉搜寻,人已隐形遁去。只发现一片树叶,上写有事相求,约在此地奉还。后遇一位道友,得知你为人贪狠。因为急于回山,委曲求全,自认晦气,另以宝物交换,谁知这等狂妄刁诈!快将此宝还我,免动干戈。”话未说完,老妇厉声喝道:“无知贱婢!我居此三百多年,何人敢犯?竟敢对我无礼么?好说谅你不从,今日教你知我的厉害。”说时,手微一晃,杖头上立有五股极浓厚的黑气,各按所刻形象,化作龙蛇鸟兽等猛恶之物,口喷各色毒焰,向前夹攻。少女也似早有准备,扬手一片祥光,先将全身护住。跟着放出一粒宝珠,化为斗大一团银光,向老妇当头打去,被内中一条龙形黑气迎头敌住。少女又连施了两样法宝,俱被老妇杖头上所发黑气结成的妖物分别抵御,不能上前。下剩一蛇和一只形如鸱枭的怪鸟,仍向少女猛扑不已。晃眼妖蚿黑气加盛,紧缠在护身祥光之外,妖鸟又在当头下击,蛇鸟口中毒焰似火箭一般喷射不已。少女被困其内,上下四外全被黑气裹紧,所带法宝已全发完,大有败意。老妇连声喝骂,令其速降,免遭毒手。

灵云见这老妇白发如绳,乱草一般披拂两肩,当中露出一个猪肝色的大头,浓眉如刷,目射凶光,鼻尖似被削去,鼻孔大如龙眼,两腮奇大,又咧着一张缺口,露出稀稀落落几根又尖又长的利齿,形态丑怪,声如枭鸟,简直不似生人。杖头上所发黑气一经出现,便成实物,上下飞舞,口喷毒焰,猛恶异常。少女身受围困,满脸愁急悲忿之容。灵云早想相助,因为素来持重,妖妇初遇,从未听人说起,不知来历深浅。心想:“当地靠近嵩山二老故居,怎会容此妖邪盘踞?如是新来,听口气又觉不像。”意欲查看明白,再作计较。又想灵峤诸仙法力甚高,既命下山,决不容人欺侮,难得相遇,正好看看她的法力。稍为一停,少女已经被困,不由激动义愤。暗忖:“妖妇邪法虽然厉害,自己身带飞剑、法宝均具绝大威力,怕她何来?”心念一动,正准备冷不防将几件法宝、飞剑连同太乙神雷一齐施为。妖妇性情凶暴,见敌久不降服,也甚暴怒,待下毒手,刚喝得一声:“贱婢你真想死么?”忽然一道青光,由崖凹中飞出。灵云见这青光眼熟,并非邪教,欲发又止。青光落地,现出一个少年,拦跪在妖妇面前,直喊:“太婆饶命!待我劝她降顺。”灵云认出这少年正是前在峨眉为害芝仙,被自己押往青螺峪,现为凌浑门下的杨成志。不知怎会和妖妇一起,又是这等称呼?双方师门均有渊源,凌浑性情古怪,恐生嫌怨。心中踌躇,再一查听,不由大怒。

原来妖妇所说小孙儿,便是杨成志。杨成志出现以后,妖妇便将手上快要发出的一股黄光邪火收回。狞笑道:“小孙儿,不要太痴。此女即使被迫嫁你,也非心愿,何况她已准备事急兵解,宁死不从。我二次出世虽才三月,你已得了我不少传授。照你所说,峨眉门下美女甚多,早晚还不由你随便选择,何患无妻,非要此女做甚?我虽多年禁闭,仍是当年脾气,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此女口出不逊,本无生理,你爱她过甚,方始宽容。如此倔强,岂容活命?她已被我五形神火困住,想要兵解,遁逃元神,岂非做梦?我只扬手之间,便成蛇鸟口中之物。你将她这件法宝得去,再经我祭炼之后,决少敌手。那时照我所传,遇上峨眉心爱的人,擒来成婚,岂不一样称心么?”杨成志仍苦求道:“孙儿实是爱她。并且峨眉那些贱婢,俱都看我不上,尤其齐灵云、李英琼可恶,将来只想报仇,不想要人了。”灵云在旁,闻言已是气极。又见少女气得乱抖,想是素性温柔,骤遇横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把目光望着自己先前隐身之处,似有求援之意。手中握着一口尺许长的玉刀,已经发出精光,似要自杀,又在迟疑神气,心越不忍。转念一想:“此贼已经叛师附邪,凌老前辈未必再肯护他;即或不然,灵峤三仙乃凌氏夫妻至交,他门人这等行为,人神共忿,见面也有话说。”想到这里,立时发动,飞剑、法宝同时施为,紧跟着双手齐扬,又把本门太乙神雷连珠般发将出去,精光宝气照耀岩阿,虹飞电舞,金霞乱窜。数十百丈金光雷火纷飞四射中,妖妇存身的崖凹先被炸裂,成了粉碎,山地也陷了七八亩大一个深穴。当时沙石惊飞,尘土齐扬,地震山崩,天鸣谷撼。

灵云自从学道以来,遇见强敌,从来也未如此出手。这时因觉邪法厉害,惟恐一战不胜,更费手脚,上来便用全力。妖妇也是禁闭年久,新近出世,不曾想到后起中竟有好些能手。先前分明已听出破空之声降落附近,依然托大自恃,守着昔年人我不犯的戒条,不特未放心上,竟未回顾,打算制服少女后,再问来意。只要在离崖十丈以外,便不过问,否则看事而行。半晌未听身后动静,还当来人被自己吓退。为防少女元神遁走,全神贯注前面,做梦也未想到这等厉害。灵云所用法宝,内有两件恰又是专破这类邪法的克星,新近才由玉池宝库取出,刚刚炼好。因恐毁损仙景,久欲觅地演习,素性不喜炫弄,未得其便,只知威力甚大,不知底细。此时急于救人除害,全力施为,加上别的飞剑、法宝和太乙神雷,多高法力的人遇上,也非死必伤;何况妖妇丝毫不曾防备,变生意外,来势神速,纵有一身邪法,神通变化,也是难当。宝光、雷火电射中,那五形妖物还未全消,妖妇已随伺那片崩裂的危崖山地震成粉碎。元神刚刚飞起,灵云早就防到妖妇擅长玄功,炼有元神,一见飞起,左手一指,新炼成的至宝日月轮所化一红一白两轮宝光,早电也似急迎向前去。妖妇元神先吃那团冷森森的银色寒光照定,不能脱身。跟着日轮所发万道毫光往上一合,火星电旋,闪得一闪,立时消灭无踪。杨成志站在妖妇身前本难免死,总算运数未尽,新近炼有一身邪法,隐遁极快,人又刚刚立起,走向少女身前,想要威逼劝说,恰巧离开。灵云因知内有二宝威力太大,虽然由心运用,终以初次施为,投鼠忌器,惟恐少女万一波及,本心又只想生擒杨成志,交与凌浑发落,不愿伤他。有此顾忌,连那五形妖物也只除去三个,内中一鸟一蛇,因是紧附少女护身祥光之外,反被苟免。它们全是修炼千年以上的妖物,被妖妇杀死,将精魂摄来,炼成法宝,厉害无比。一见主人及同伴同时惨死,禁制已破,无人拘束,又见来敌如此厉害,立即乘机遁走。杨成志闻声惊顾,瞥见神雷、宝光横飞电射中妖妇惨死,邪法全破,自身几受重伤,不由亡魂失魄,哪里还敢停留,本要逃走。忽然想起一事,百忙中竟犯奇险,往原处隐形遁去。等到灵云与少女相见,入洞查看,妖书已被盗去,几乎留下后患。不提。

蛇鸟妖魂均具神通,逃时神速非常,由大变小,一闪即隐。这时,满崖谷宝光照耀,飞剑纵横,雷火又极强烈,微一疏忽,只当全数消灭,并未在意。方觉杨成志没有擒到,少女忽然将手一招,立有一圈青光由劫灰中飞起,化为一只青玉环落向手中,含笑迎来。灵云忙收法宝相见,未容开口,少女匆匆说道:“妖妇虽死,洞中藏有妖书,姊姊取来,大有用处。少时再作详谈如何?”灵云见她美丽天真,神情亲热,闻言笑道:“道友贵姓?可是灵峤三仙门下?洞中可有妖党么?”少女笑答:“家仙祖赤杖真人,所说三仙乃小妹的师伯,家师为兜元仙史邢曼。妖妇近始脱困,洞中只她一人。我防小贼前往偷盗,但我想他也许无此大胆。”话未说完,灵云原因行事谨慎,恐有余党,不便冒失,打算问明入洞。闻言忽想起杨成志隐遁神速心中一动,忙说:“事果可虑,我们查看之后再谈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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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逑传》《好逑传》又名《侠义风月传》,坊本亦名《第二才子好逑传》。创作于明清二代,流行于清代,具体成书时间不详。撰者不署,编次者署名“名教中人”。全书共计4卷18回,以大名府秀才铁中玉和水冰心的爱情为主线,讲述了两人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同时严守礼教......

    名教中人 · 著
  • 起世经

    《起世经》《起世经》,又称《起世因本经》,为佛陀解说宇宙形成、发展、组织和灭亡的经书。凡十卷。隋代阇那崛多译。收于大正藏第一册。其内容叙述世界之组织、状态、起源、成坏等过程。分阎浮洲品、郁单越洲品、转轮圣王品、地狱品、诸龙金翅鸟品、阿修罗品、四天王品......

    阇那崛多 · 著
  • 章台柳

    《章台柳》《章台柳》是清代佚名著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成书于清道光年间。情节本唐代许尧佐传奇小说《柳氏传》。叙述:唐天宝间秀才韩翊流寓京师,与李王孙交为莫逆。李蓄妓柳氏,人称“章台柳”。韩柳二人互相爱慕,李遂将万贯家资与柳氏悉赠韩翊,自己前往华山学道......

  • 无能子

    《无能子》无能子 ,唐朝末年道家学派人物。作者非道士,其书亦极少直接涉及道教内容。其姓名、籍贯、生平皆不详,只有“无能子”别号流传在世。 '据传说他自少年就博学寡欲,擅长于哲学思辨,以授徒讲学为生。后来为了躲避黄巢 起义战火,漂泊四海,生活艰难。光......

    无能子 · 著
  • 金谷怀春

    《金谷怀春》《金谷怀春》是一部写爱情的小说,又名《怀春雅集》、《融春集》。作者不详何人,但见《百川书志》注为“国朝三山凤池卢民表著,又称秋月著”。欣欣子在《金瓶梅词话》序中说是“前代骚人”卢梅湖著。此书大约产生于明中叶成化年间,在小说戏曲史上有着重......

    楚江仙隐石公 · 著
  • 醋葫芦

    《醋葫芦》《醋葫芦》,明代醉心西湖心月主人著长篇小说,中国古代十大禁书之一,四卷二十回。这是一部写人物的小说,它用夸张和幽默的笔法写都氏之妒,成珪的惧内,生动有趣。但是它未把人物简单化,都氏对翠苔凶狠、残醋,对成珪严厉粗暴,但对熊二娘却十分疼爱,也写......

    醉心西湖心月主人 · 著
  • 人间乐

    《人间乐》《人间乐》是天花藏主人著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新镌批评绣像锦传芳人间乐》。十八回。成书于清初。故事大意是:居掌珠自幼男装,以才美动京师,其父为了拒绝来冢宰议婚,辞官返松江。来冢宰欲以女妻嘉兴才子许绣虎,许逃走。许绣虎在苏州与男装的居掌......

    天花藏主人 · 著
  • 三续金瓶梅

    《三续金瓶梅》《三续金瓶梅》是清代讷音居士编辑的白话长篇世情小说,一名《小补奇酸志》《小奇酸志》。八卷四十回,成书于清道光元年(1821)。“三续”叙写西门庆死去七年后,还阳复活,又活到五十岁这几年的家庭生活与官场经历。西门庆阳魂入壳,复旧如初,重整家园......

    讷音居士 · 著
  • 民国演义

    《民国演义》《民国演义》为蔡东藩所著《中国历代通俗演义》之一。比较详细地记述了辛亥革命、孙中山下野、袁世凯称帝、蔡锷讨袁、张勋复辟、五四运动、孙中山改组国民党等等重大历史事件的始末。......

    蔡东藩 · 著
  • 禅真后史(五十三回本)

    《禅真后史(五十三回本)》《禅真后史》全称《新镌批评出像通俗演义禅真后史》,是明代方汝浩著长篇小说,共六十回(清末删节本共五十三回)。成书于明末。小说描写唐太宗二十三年(649年),饥馑流离,盗贼四起。唐太宗听了李太史的话,令叶法师发檄祈请,十分恳切,于是有真人降生......

    方汝浩 · 著
  • 反唐演义传

    《反唐演义传》《反唐演义传》的故事讲的是:唐时薛仁贵之子薛丁山为奸臣张台(张士贵之子)所害,全家抄斩。薛丁山的长子薛勇、次子薛猛囿于封建道德,并斩于市。而薛丁山的三子薛刚,为人性格坚强,不肯屈服,三祭铁丘坟,保驾庐陵王李显,终于起兵反唐,报了血海深仇使正义......

  • 清史演义

    《清史演义》《清史演义》是蔡东藩所著《历代通俗演义》之一,共有一百回,起于满清之源起,终于宣统帝逊位,凡294年。满清入关后,成为继蒙古人之后的第二个外来政权,中历所谓的康雍乾盛世,近代中国版图大致确定。......

    蔡东藩 · 著
  • 五代史演义

    《五代史演义》《五代史演义》共有六十回,起于朱全忠建立后梁,终于赵匡胤代周建立宋朝。这个时代局势纷乱,军阀轻易称帝。朱全忠建立了后梁政权,却被另一个藩镇军阀李存勖击败,后者成立了后唐政权。儿皇帝石敬瑭依靠契丹建立后晋政权,而政权却亡于契丹。后汉的刘知远逐......

    蔡东藩 · 著
  • 彭公案

    《彭公案》《彭公案》是清末长篇公案小说,作者贪梦道人。“彭公”指的是清朝康熙年间的循吏彭鹏。全书共341回。书中大部份情节实属虚构,描述了彭公在江湖豪侠的帮助下,如何惩治贪官恶霸、绿林草寇的故事。塑造了李七侯、黄三太、杨香武、欧阳德一批侠义之士的形象......

    贪梦道人 · 著
  • 东游记

    《东游记》《东游记》,又名《上洞八仙传》、《八仙出处东游记》,共二卷五十六回。作者为明代吴元泰。内容为八仙的神话传说,记叙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张果老、蓝采和、何仙姑、韩湘子、曹国舅八位神仙修炼得道的过程。龙太子摩揭夺走蓝采和的玉版,于是八仙和龙王......

    吴元泰 · 著
  • 杂阿含经

    《杂阿含经》《杂阿含经》原名《相应阿含》,是原始佛教基本经典,是“四部阿含”之一。后世传诵中,误将《杂部》(南传佛教《小部》,诸经篇幅短小,事多杂碎,故名)之名称,覆译于《相应阿含》,故名《杂阿含经》。......

    求那跋陀罗 · 著
  • 凤凰池

    《凤凰池》《凤凰池》是清代刘璋编白话长篇才子佳人小说。全称《凤凰池续四才子书》,一名《续四才子书》,又名《才子奇缘》,题“烟霞散人编”,成书于清康熙中后期。《凤凰池》写了云剑被朝官之子陷害,更名改姓避难远游,与文若霞相知并订下婚约。不久,文家又因权臣......

    烟霞散人 · 著
  • 北游记

    《北游记》《北游记》,又名《北方真武玄天上帝出身志传》、《玄帝出身志传》、《真武大帝传》、《荡魔天尊传》,是明代作家余象斗创作的中篇神魔小说,全文共四卷二十四回。书中主要讲述了真武大帝得道后降妖除魔的神话故事,揭示了当时社会的民俗好尚,也流露出民众对......

    余象斗 · 著
  • 金瓶梅词话万历本

    《金瓶梅词话万历本》《金瓶梅词话》一书是一部古今艳情小说中灿烂的一朵文化奇葩。曾因历史的变迁遭到打击,后因战乱以致流失海外。随着新时代的改革开放,社会的研究需要,港台金瓶梅研究协会从日、英、法、美、德等国家搜集加以整理,才从新得以完善。让这部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

    兰陵笑笑生 · 著
  • 汉宫春色

    《汉宫春色》《汉宫春色》是一部东晋时期佚名编写的艳情小说,作者尚且不明。本书记录汉孝惠张皇后悲凉的一生。着墨于张皇后年幼守寡却坚贞不屈的正直气节体现的同时,又暗讽了汉朝皇宫政治的黑暗纠葛、情欲偷欢、欲望沉浮。可谓以邪写正、以反写正的代表作品。......

  • 红楼复梦

    《红楼复梦》《红楼复梦》是清代陈少海创作的长篇小说,大约成书于清代嘉庆初期。《红楼复梦》接续程高本一百二十回后撰写,主要讲述贾宝玉转世为“祝梦玉”后重聚十二钗的故事。 小说对当时社会现实如边患、世情有所反映,可惜浅尝辄止。......

    陈少海 · 著
  • 剑侠传

    《剑侠传》《剑侠传》,一般认为是明代王世贞所撰,共四卷。它辑录了唐宋时期的三十三篇剑侠小说,是古代文言武侠小说精粹的选本。后来任谓长(任熊)根据此书绘成了三十三剑客图。《剑侠传》所选篇目较为优秀,内容独特,类型单一,说明编辑者对

    王世贞 · 著
  • 龙图公案

    《龙图公案》《龙图公案》是明代短篇公案小说集,又称《龙图神断公案》,书以《新镌全像包孝肃公百家公案演义》为最早,不题撰者。后有《新刻京本通俗演义增像包龙图判百家公案全传》。安遇时编,序

  • 前汉演义

    《前汉演义》蔡东藩长篇历史小说《前汉通俗演义》共选取了一百个著名的历史故事,如同与一百个重大的历史事件。《前汉通俗演义》以演义体小说的笔法使得历史具有强烈的故事性,真实地再现了秦、西汉两朝波澜壮阔的历史......

    蔡东藩 · 著
  • 玉娇梨

    《玉娇梨》《玉娇梨》又名《双美奇缘》,是清初佚名创作的长篇小说。该小说叙写苏友白和太常卿白玄的女儿白红玉,甥女卢梦梨的恋爱故事,为宣扬郎才女貌,功名成就,婚姻美满等俗套之作。《玉娇梨》于1826年在巴黎出版。该书同《平山冷燕》(译本《两个有才学的年青......

    荑获散人 · 著
  • 金石缘

    《金石缘》《金石缘》是清代佚名著白话长篇世情小说,全称《金石缘全传》,八卷二十四回,成书于清嘉庆五年(1800)前。 作品主要通官宦子弟金玉与出身旧家的姑娘石无瑕、出身土富家庭的林爱珠之间的婚姻纠葛及其不同结局,宣扬女子在婚姻问题上应顺天听命、逆来顺......

  • 三刻拍案惊奇

    《三刻拍案惊奇》《三刻拍案惊奇》是明代陆人龙创作的一本拟话本小说。由钱塘陆人龙编撰,陆云龙评点,原名《峥霄馆评定通俗演义型世言》。崇祯五年峥霄馆书坊刊行,八卷四十回,为拟话本小说。《型世言》一书,流传稀少,大概问世十年后,已难见该书。崇祯十六年前后,江南书......

    陆人龙 · 著
  • 九尾狐

    《九尾狐》《九尾狐》作者:(清)梦花馆主著;觉园,秦克标点。清代十大社会谴责小说。《九尾狐》是清末继《九尾龟》之后出现的一部社会谴责小说。与《官场现形记》、《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著名谴责小说之广泛暴露社会种种丑恶现象有所不同,《九尾狐》谴责的主要对......

    梦花馆主 · 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