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那晓月禅师见出去的人连连失利,火氏弟兄又死了二人,爱徒鹿清也被敌人剑光所斩,又急又痛,又愧又气。当下不计利害,长叹一声,便把自己两道剑光,运动先天一气,放将出来。知非禅师、天池上人、游龙子韦少少、钟先生四位剑仙起初不动手,原是厌恶慈云寺这一班妖人,想借峨眉派之手除去他们。及至见出去的人死亡大半,晓月禅师又意在拼命,既然应约而来,怎好意思不管,便各将剑光飞起。这五人的剑光非比寻常,追云叟怎敢怠慢,便同苦行头陀各将飞剑放出迎敌。金光、白光、青光在空中绞成一团,不分胜负。这且不言。
那阴阳叟此来,原是别有用心。他也不去临敌,只把全神注意在峨眉派一干年轻弟子身上。他见朱文长得满身仙骨,美如天仙,不禁垂涎三尺。借着一个机会,遁到朱文身旁,施展五行挪移迷魔障,将朱文罩住。正待伸手擒拿,忽地屁股上被人使劲掐了一下,简直痛彻心肺,知道中了敌人暗算,顾不得拿人。回头看时,掐他的人正是矮叟朱梅。心中大怒,便用他最拿手的妖法颠倒迷仙五云掌,想将矮叟朱梅制住。他这一种妖法,完全由五行真气,运用心气元神,引人入窍,使他失去知觉,魂灵迷惑,非常厉害。才一施展,朱梅哈哈笑道:“我最爱看耍狗熊,这个玩意,你就随便施展吧。”阴阳叟见迷惑朱梅无效,又不住地眉挑目语,手舞足蹈起来。他这一种妖法,如遇不懂破法的人,只要伸手一动,便要上当。朱梅深知其中奥妙,任他施为,打算等他妖法使完,再用飞剑将他斩首,以免他逃走,再去害人。猛见朱文朝自己走来,怕她涉险,急忙叫她回去。稍一分神,便觉有些心神摇摇不定,不能自主。暗说一声:“好厉害!”急忙镇住心神,静心观变。那阴阳叟见妖法无效,便打算逃走。朱梅已经觉察,还未容他起身,猛将剑光飞起,将阴阳叟斩为两截。只见一阵青烟过处,阴阳叟腹中现出一个小人,与阴阳叟生得一般无二,飞向云中,朝着矮叟朱梅说道:“多谢你的大恩,异日有缘,再图补报。”原来他已借了朱梅的剑光,兵解而去。朱梅原是怕他遁走,才一个冷不防拦腰斩去,谁想反倒成全了他。
再看战场上,业已杀得天昏地暗。七手夜叉龙飞已经逃走。小火神秦朗,被铁沙弥悟修、风火道人吴元智腰斩为两段。晓月禅师见秦朗被杀,自己一时不能取胜,分了一支剑光,朝吴元智飞来。吴元智斩了秦朗,正待回首,忽见晓月禅师剑光飞来,要躲已来不及,剑光过处,尸横就地。悟修知道厉害,不敢迎敌,忙驾剑光逃回玉清观而去。俞德与坎离真人许元通斗剑,因为红砂早被苦行头陀所破,仅能战个平手。偏偏诸葛警我将病维摩朱洪断去一臂,朱洪驾剑光逃走后,便又跑来帮助许元通,双战俞德。俞德见自己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又见敌人添了帮手,知不是路,偷个空收回剑光,逃回西藏去了。铁钟道人独斗元觉禅师,正在拼命相持,忽见坎离真人许元通与诸葛警我跑来助战,不禁慌了手脚。先是许元通青白两道剑光飞去,铁钟道人正待迎敌,不想斜刺里诸葛警我又飞来一剑,铁钟道人欲待收回剑光逃走,已是不及,被元觉禅师、坎离真人许元通与诸葛警我等三人的剑,同时来个斜柳穿鱼式,将他斩成四截。他用的那一口剑,本是一口宝剑炼成,主人死后便失了重心,一道青光投回西北而去,从此深藏土内,静等日后有缘人来发现。不提。
三位剑仙见敌人已死,便跑过来帮助元元大师同战法元。那边战龙飞的各位剑仙,自龙飞逃后,便加入二老这面助战。那七手夜叉龙飞是怎么逃走的呢?原来七手夜叉龙飞独战峨眉各位剑仙,他见灵云姊弟的剑光厉害,又加上素因大师的剑光是受了神尼优昙的真传,非比寻常。后来醉道人及各位剑仙先后加入,未免觉着有些吃力。龙飞着了急,暗运五行之气,披散头发,咬破中指,朝着他的剑光喷去。果然九子母阴魂剑厉害,不多一会儿,顽石大师与髯仙李元化的剑光受了邪污,渐渐暗淡无光。顽石大师知道不好,待飞身退出,稍一疏神,左臂中了一剑。金蝉看见顽石大师危在顷刻,将霹雳剑舞成一片金光,飞到顽石大师身旁,紧紧护卫,不敢离开一步。髯仙李元化见顽石大师受了剑伤,自己剑光受挫,四面俱被敌人的剑光包围,难以退出。正在危机一发之际,忽见一道五彩光华,有丈许方圆粗细,从阵外照将进来。接着便见一个青衣女子,一手持着一面宝镜,一手舞动一道红光,飞身进来。
来者正是女神童朱文,那五彩光华,便从她那面镜上发将出来。光到处,二百一十六口九子母阴魂剑,纷纷化成绿火流萤,随风四散。众剑仙见朱文破了九子母阴魂剑,立时精神抖擞,纷纷指挥剑光向龙飞包围上来。那龙飞见顽石大师受伤,峨眉众剑仙威风大挫,原是高兴已极,满打算将敌人一网打尽。忽见一道五彩光华从空而降,便知遇见克星。急忙收回剑光时,已来不及,被那五彩光华破去二十一口。数十年苦功,付于一旦,心中又痛又急。知道再不见机,性命难保,忙带着残余的子母阴魂剑,化阵阴风而去。等到众剑仙包围上来,他已走了。众剑仙见顽石大师伤势甚重,昏迷不醒,当下由醉道人、髯仙李元化二人驾剑光将她背回辟邪村去,设法医救。这里众人便去帮助二老会战晓月禅师。暂且不提。
金眼狒狒左清虚、追魂童子萧泰、无发仙吕元子原是被赤焰道人强迫邀来,见赤焰道人一死,峨眉势盛,知道难以讨得便宜,不等交手就溜走了。这时战场上,慈云寺方面死的死,逃的逃,只剩下晓月禅师、金身罗汉法元、天池上人、游龙子韦少少、钟先生,与二老、苦行头陀及各位剑仙拼命相持。晓月禅师见自己带来的这许多人,不到几个时辰,消灭大半,又是惭愧,又是忿恨。自己的剑光敌住追云叟已经显出高低,若非钟先生的剑光相助,早已失败。明知今天这场战事绝对讨不了半点便宜,只是自己请来的帮手,都在奋勇相持,如何好意思败走。后来见敌人的生力军越来越多,声势大盛。那峨眉派中小一辈的剑仙,更是狡猾不过,他们受了素因大师的指点,知道敌人剑光厉害,并不明张旗鼓上前助战,只在远处站立旁观,看出晓月禅师等的一丝破绽,各人便把剑光从斜刺里飞将过来。等到敌人收剑回来迎敌,他们又立时收剑逃走。晓月禅师等欲待追赶,又被二老、苦行头陀同长一辈剑仙的剑光苦苦跟定。似这样出没无常,左右前后尽是敌人,把晓月禅师同金身罗汉法元累了个神倦力竭,疲于奔命。
不一会儿工夫,法元的剑光突被元元大师的剑光压住。朱文在远方看出便宜,将虹霓剑从法元脑后飞来。还算法元剑术高强,久经大敌,知道事情不妙,连忙使劲从丹田内运用五行真气,朝着自己的剑光用力一吸,将元元大师压住的数十道红线,猛地往回一收,元元大师的剑光一震动间,被法元将剑收回。刚敌住朱文飞来的虹霓剑时,元元大师、素因大师两口飞剑当头又到。法元见危机四布,顾不得丢脸,将足一登,收回他的数十道红线,破空而去。众剑仙也不去追赶,任他逃走了。
晓月禅师见法元被一小女孩赶走,更加着忙,暗骂道:“你们这一班小畜生,倚势逞强,以多为胜。异日一旦狭路相逢,管教你等死无葬身之地便了!”二老与苦行头陀若论本领,早就将晓月禅师擒住。皆因他请来的这四个帮手,俱是昆仑派中有名人物,知非禅师等的师父一元祖师与憨僧空了,俱都护短;况且闻说知非禅师此来,系碍于晓月禅师情面,非出本心。故不愿当面显出高低,与昆仑派结恨。知道晓月禅师早晚必应长眉真人的遗言,受石匣中家法制裁。此时却是劫数未到,乐得让他多活几天。因此只用剑光将他困住,却由小一辈的剑仙去同他捣乱,让他力尽精疲,知难而退。
谁知那游龙子韦少少却错会了意,疑心二老故意戏弄于他,不住地运动五行真气,朝着他那口剑上喷去,同矮叟朱梅对敌。朱梅起初原和追云叟一样心思,后来见游龙子韦少少不知好歹,不禁心中有气,暗想:“这样相持何时可了?不如给他一点厉害再说。”便把手朝着自己的剑光连指几指,登时化成无数道剑光,朝游龙子韦少少围上来。正好素因大师赶走法元,又一剑飞来。韦少少慌了手脚,神一散,被朱梅几条剑光一绞,立时将他的剑光绞为两段。素因大师的剑乘机当头落下。朱梅见韦少少危机系于一发,不愿结仇,急忙飞剑挡住。韦少少知道性命难保,长叹一声,瞑目待死。忽然觉得半晌不见动静,睁眼看时,只见矮叟朱梅笑嘻嘻地站在面前,向他说道:“老朽一时收剑不住,误伤尊剑,韦道友休得介意,改日造门负荆吧。”韦少少闻言,满面羞惭,答道:“朱道友手下留情,再行相见。”说罢,也不同别人说话,站起身来,御风而去。
晓月禅师见韦少少也被人破了飞剑逃走,越加惊慌。忽听追云叟笑道:“老禅师,你看慈云寺已破,你的人死散逃亡,还不回头是岸,等待何时?”晓月禅师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慈云寺那面火光照天,知道自己心愿成为梦想,不禁咬牙痛恨。当下把心一横,暗生毒计,一面拼命迎敌,一面便把他师父哈哈老祖传的妖术十二都天神煞使将出来。这十二都天神煞非常厉害,哈哈老祖传授时节,曾说这种魔法非同小可,施展一回,便要减寿一纪,或者遭遇重劫一次,不到性命交关之际,万万不能轻易使用。今日实在是恼羞成怒,才使出这拼命急招。当下将头上短发抓下一把,含在口中,将舌尖咬破,口中念念有词,朝着战场上众剑仙喷去。立时便觉阴云密布,一团绿火拥着千百条火龙,朝着众剑仙身上飞来。知非禅师等三人见韦少少已被矮叟朱梅破了飞剑,又悔又气,又恨矮叟朱梅不讲交情:“难道你就没听你们来人回报,不知我等俱是为情面所拘,非由本意?”矮叟朱梅这一剑,从此便与昆仑派结下深仇。这且不提。
话说知非禅师、天池上人、钟先生三人,虽然忿恨矮叟朱梅,但是皆知二老与苦行头陀的厉害,万无胜理,早想借台阶就下,正苦没有机会。忽见晓月禅师使用都天神煞,知道他情急无奈,这种妖法非常厉害,恐怕剑光受了污染,便同时向对面敌人说道:“我等三人与诸位道友比剑,胜负难分。如今晓月禅师用法术同诸位道友一较短长,我等暂时告退,他年有缘再相见吧。”说罢,各人收了剑光,退将下来。二老连忙约束众人,休要追赶。
至于金蝉何以不怕妖法,其中有几种原因,待我道来。原来金蝉同朱文两人,只差三两岁年纪。餐霞大师与金蝉前身的母亲妙一夫人荀兰因,原是同道至好,一个在九华,一个在黄山,相隔不远,双方来往非常亲密。彼时金蝉与朱文都在六七岁光景,各人受了母亲的传授,从小就在山中学习轻身之术,两小无猜,彼此情投意合。起初还是随着大人来往,后来感情日深,每隔些日,不是你来寻我,便是我来寻你,青梅竹马,耳鬓厮磨,一混就是十来年。二人天生异质,生长名山,虽不懂得什么儿女私情,可是双方只要隔两三天不见,就仿佛短了什么似的。似这样无形中便种下了爱根。妙一夫人与餐霞大师知前缘注定,也不去干涉他们,任他二人往来自在,只对于他们的功课并不放松就是了。他们这一对金童玉女,既有剑仙做母师姊妹,自己本身又是生就仙根仙骨,小小年纪便练成一身惊人本领。分住在黄山、九华这洞天福地的一双两好,每日做完功课,手拉手,满山中去探幽选胜,斗草寻芳,越岭探山,追飞逐走。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男女之爱,那干净纯洁的心灵,偏偏融成一片,兀自纠结不开。及至朱文中了蓝枭的白骨箭,服了芝血以后,忽然大彻大悟。加以年事已长,渐渐懂得避嫌,不肯和金蝉亲近。金蝉本有些小孩子脾气,他见朱文无端同他冷淡,疑心是自己无意中开罪于她,不住地向朱文赔话。朱文总说:“没有什么开罪。我近因自己本领不济,要想用功练剑,没有工夫再陪你玩,请你不要见怪。”金蝉闻言,哪里肯信,仍是时常问长问短。朱文见他老是麻烦,后来索性不见他面,也不到九华来玩。金蝉本是小孩脾气,也赌气不再寻她。朱文又觉好端端地拒人于千里之外,未免叫人难堪。可是金蝉不来,也未便再去寻他赔话。后来灵云姊弟奉了母亲妙一夫人之命,叫他二人同白侠孙南到黄山见餐霞大师,约朱文同女空空吴文琪下山,到成都参加破慈云寺。等到破寺之后,各人不必回山,就在人间修炼那道家的三千外功,顺便替汉族同胞出些不平之气。五人领命下山时,金蝉见朱文仍不大理他,又难过,又生气。且喜到了成都,同门小弟兄姊妹甚多,尚不十分寂寞,索性同朱文拗到底,看看谁先理谁,二人平日大不似从前亲近。此次同慈云寺一干人交锋,金蝉见朱文到处立功,为她高兴。当他知道今日敌人方面能手甚多,又替她担心。后来会战晓月禅师同昆仑四友,小辈弟兄们受了素因大师的指教,只在远处放放冷剑,并不上前。灵云更是怕金蝉涉险,寸步不离,他连飞剑都使不出去。正觉着没有兴味,忽见慈云寺火光照天,接着昆仑四友收回剑光,晓月禅师施展妖法。灵云正要拉金蝉回辟邪村去,偏偏朱文倚仗天遁镜,可以以正压邪,便飞身进入阴云绿火之中。矮叟朱梅一把没有拉住她,知道朱文危险,忙喊苦行头陀快破妖法,不然朱文性命难保。金蝉一听是朱文性命难保,一着急,也顾不得说话,脚一蹬,也飞进绿火中去。此时朱文晕死在地,正赶上晓月禅师放出剑光,要取朱文的性命。金蝉不管三七二十一,剑光一指,两道金光如蛟龙一般,飞向晓月禅师头上。就在晓月禅师一腾挪间,就地上抱起朱文逃将回来。还未到达地点时,那苦行头陀已将太乙神雷放出,破了妖法。晓月禅师却被知非禅师、天池上人等救回山去。
金蝉忙看怀中的朱文,已是面如金纸,牙关紧闭,一阵伤心,几乎落下泪来。矮叟朱梅忙道:“尔等休得惊慌,快背回观中去,等我回来时再说。”正说着,忽见慈云寺那面一朵红云,照得四野鲜红如血。二老见状大惊,忙对众人说道:“各位道友同门下弟子,一半将吴道友尸身抬回玉清观去,一半速将战场上死尸化去,再行回观。对于受伤的人,不要惊慌,等我三人回来再说。”说罢,二老与苦行头陀将身一晃,顷刻间已到了慈云寺内。
这时破寺的几位剑仙,正在九死一生之际,见二老与苦行头陀到来,心中大喜。同时又听空中一声佛号,声如洪钟,一道金光过去,又降下一位女尼姑来。敌人见凭空来了这几位前辈有名剑仙,有知道厉害的,一个个四散奔逃不迭。这是怎么回事呢?这一情节热闹,头绪繁多,作者一支秃笔,大有应接不暇之势,所以有的须用补叙之笔。这一回结束之后,便要归入峨眉七友七个小剑仙的本传,较诸以前回目尤为惊险新奇。这且不言。
更新于:5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