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李太后还宫,就有在朝文武官员,探听消息。忽报銮车到了,一众官员纷纷至城外恭迎。只见旗幡招展,车驾已到。众官员两旁俯伏,圣上一进京城,敕令接驾文武官员,不必在此伺候,众御林军速归本部,另候赐赍。命光禄寺排御宴款待王兄,着几位随驾大臣陪宴不表。
且说曹皇后带领三宫六妃,多少内监宫娥,迎接太后进宫。先是天子,后是曹皇后参拜,朝礼毕,妃子宫嫔,人人都来朝见请安。李太后命各还宫,不必在此伺候, 只留天子在宫。李太后嗟叹道:“想起前情,不在皇宫已将二十载,只道永在陈桥破窑中没世,岂料今日复得回宫,皆赖包拯之功。”圣上道:“郭槐施谋陷害,必 须明正典刑,安乐宫中刘太后,焉能逃罪,南清宫狄母后欺瞒先帝,亦有未合,均请母后主裁。”李太后言道:“皇儿,你枉为南面之君,此事尚难明决么?当日陈 琳救你到南清宫,狄后襁褓抚育长成,虽非十月怀胎之苦,也有三年乳哺之恩。即今刘氏虽然心狠意毒,须念他是先皇元配,且免追究。惟陈琳是救你恩人,须当厚 报,寇宫娥已自惨亡,须当追封旌表,此事当与参政大臣酌议。至凶恶郭槐,断然姑宽不得,速命包卿,将他正刑。”天子诺诺领命,说道:“母后仁慈,世所希 见。”李太后道:“皇儿,娘今日还宫,谅想刘氏无颜到来见我,我倒要进安乐宫见见他,看他怎生光景,有何言语。”说罢,李太后即唤宫娥引导,忽有宫娥启奏 万岁爷与太后道:“刘太后于圣驾出京之后,用红绫自缢宫中。”天子道:“既有此事,何不早说?”宫女回奏道:“东宫娘娘早已吩咐,言太后回朝,乃是喜事, 不必早报,且待缓些奏知,故奴婢等不敢奏闻。”李太后听罢,嗟叹一声,不觉垂泪两行,说道:“可怜他畏罪,先自寻死,岂知我并不计较。”天子道;“刘太后 既然缢死,可曾入殓否?”宫娥启禀道:“因待万岁回朝作主,是以尚未成殓。”李太后道:“须念他是先帝正宫,他已先寻自尽,且好生殡殓,安葬先陵。”天子 道:“此事不可。他虽是先皇元配,但他欺瞒先帝,罪重千斤,将他殡葬皇陵,先皇在天之灵,岂容负罪之人,依附陵傍?母后虽有容人之量,情理有偏,还应将棺 柩另立坟莹,方于理无害。”李后道:“皇儿处分有节,依此施行便了。”
当日天子下旨,将刘太后棺椁成殓,另立坟莹,不必举哀。若论到刘太后乃是先皇正后,只因一念之差,死于非命,不成丧,不举哀,中外百官不挂孝,只用棺柩一口,悄悄收殓,不容安葬皇陵,犹如死了无位官嫔一般。
刘太后身亡之事,交代明白。再言南清宫狄太后,只因有了冒认太子之罪,是以进宫来见李太后。当日狄太后要行君臣参见礼,李太后执意不肯,竟如姊妹平礼相叙 坐下。狄太后心有不安,局促赧颜,李太后反是再三致谢,言道:“当初我儿身遭大难,多蒙贤妹收留抚养,乃得接嗣江山,洪恩大德,何以为酬?今日母子完聚, 皆得贤妹维持之力。”狄太后道:“哪里敢当娘娘重谢,说来更使臣妾羞愧。但当时迫于势所难言,一说明此事,先结怨于刘太后,实乃事在两难。然亦不知寇宫女 通知娘娘,逃出别方,只道被奸监焚害了。今娘娘得叨天佑,仍在人间,实乃可喜。”姐妹正在言谈之际,忽值天子进宫,朝见狄母后,狄太后大觉羞愧。当日李太 后又差内监往杨府邀请佘太君进宫,太君请安毕,叙谈一番。顷刻间内宫排宴,三尊年一同畅叙,各宫都排喜宴,不能一一细述。
次日天子临朝,百官朝见已毕,天子说道:“包卿,朕思寇宫女曾将寡人母子救出,投水而亡,今陈琳现在,亦有救主之功。生死之恩,据卿应如何旌赠。郭槐罪恶 滔天,如何正法,卿家也须代朕处分。”包公奏道:“启上陛下,寇宫娥有功惨死,应得追封,可起柩附葬于皇陵脚下,再建祠庙,追封为天妃元母,旌表流芳,永 受香烟。陈琳身为内监,忠贞救主,加封公爵,另建府第,御赐宫监侍奉,永食王家厚禄,死则敕附太庙之中。郭槐害幼主于先,谋主母于后,斩绝王家宗嗣,十恶 大罪,例应抽筋割舌,粉骨扬灰。臣拟如此,伏乞圣裁。”天子道:“依卿所拟。”即着包公押郭槐赴市曹正法复旨。包公道:“臣启陛下,郭槐、陈琳,俱为内 监,郭槐害主,其心险恶;陈琳救主,其善堪嘉。二人之心,有天渊之别,可着陈琳督同往观正法,使其悦目爽心,庶不负他救主之功。”天子听罢,喜道:“卿处 置得当,深慰朕心。”即下旨到南清宫宣召陈琳。
是日退朝,众官各散,包公回到衙中,着百十差军,往天牢吊取郭槐。这郭槐连日饮食不进,也不知饥寒,问他不言不答,犹如痴呆一般。当时提至法场上,包公与 陈琳先后齐至,见礼毕,二人分东西对坐。郭槐赤着身体,捆绑坚牢,朝上下跪,正乃善恶相对。包公吩咐行刑,刀斧手领命,因系凌迟之刑,故安放一大桶在侧, 先割去手足,一刀将头颅斩下,抛入木桶之中。老陈琳点头长叹一声,不觉呵呵发笑道:“郭槐,可恨你当初立心不善,欺君害主,罪重深渊。只言历久年深,并无 报应,岂知天理昭彰,不容脱漏,分明报应不爽。”此番竟乐杀老陈琳,呵呵大笑。只因他年纪已近百岁,气息精神,到底衰弱,一刻间笑至气不复返,有呼无吸, 倒在交椅中。包公即命左右呼唤,不见答言,众人都吃一惊,启上包公道:“陈公公笑得气绝了,唤之不醒,想已死去。”包公听罢说道:“不用喧哗,倘若解救不 来,奏知圣上,然后成殓便了。”众军奉命解救陈琳,取来通关药末之类,用参汤灌下,岂知身体渐渐冷冻如冰,一众役人禀知包公:“小人等用药救之不活,除非 大人的御踢法宝可救。”包公道:“陈公公并非冤枉而死,纵有还魂之宝,亦难救转。”吩咐且将尸首看管,待奏知圣上,然后开丧收殓。众军领诺,包公离座,走 近一看陈琳,长叹一声道:“可惜陈公公,今日反是包某害你身亡,念你年高九十有零,虽未寿享期颐,惟生死本何足惜,只要馨香百世,青史流芳,虽死犹生 了。”言罢,喝道:“进朝复旨!”天子一闻,又悲又喜,喜的是郭槐正法,报却母子宿仇,悲只悲笑死老陈琳,未受封赠而身先亡。即诏着文武官员,代朕设祭, 令合宫内监尽至法场伺候,人人挂孝穿素。众皆嗟叹郭槐害主,粉骨扬灰,正如其罪。陈琳忠心救主,功劳重大,只可惜未受君恩而先死。今日得天子知恩报恩,令 许多大臣祭殓,亦可谓生荣死哀了。
不表众人争羡,且说郭海寿久惯清贫,不贪繁华,不愿为官受职,只要回陈州居住。天子款留不住,李太后不觉动悲,唤道:“孩儿!我母子相依十八年,受尽多少 苦楚,而今离灾得贵,理当在朝伴驾,娘也得时常见你。因何执意要回陈州?撇别为娘,实不该当。”海寿道:“母亲休得愁闷,儿原是久乐清贫,母也洞知。况在 朝礼数不周,岂非见笑于各位文武大臣?娘今已得亲生儿子聚会,今非昔比,陈州离王城,不到三天路程,儿可常常来往,承欢膝下,望乞圣上母亲,恕臣儿逆旨之 罪,深沾洪恩。”郭海寿虽然如此说,早已含着一汪珠泪。他天性至孝,原不忍离亲,只是不愿在朝。李太后与他相处将二十年,岂有不知他之性情,万事未有一次 逆忤母意,今不愿留此,也出于万不得已。故李太后不敢苦留他,下泪道:“儿且等候数天,前者圣上已着令陈州地方官赶造府第,且待王府告竣时,差官送你荣 归。”郭海寿依命等候。当有潞花王、净山王、汝南王与六卿四相大臣,都敬他是当今圣上的恩兄,又知是大孝贤良,所以今日我请宴,明日他邀迎,不能细述。
更新于:2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