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何去何从
整整两个月来,由于天气、地形和敌人的顽强抵抗,战争进展得十分缓慢。艾森豪威尔决定把盟军总部往前移,更加靠近前线。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他不愿意他的参谋人员总是呆在一个地方停滞不动,尤其是像阿尔及尔这样的大城市。
艾森豪威尔的新办公室坐落在那不勒斯北面的卡塞尔塔王宫。他的房间大到可以用作火车站的候车室。他对房子过大表示不满,但是没有用,他的参谋人员都存有一种征服者的优越感。在这儿,军官们有舒适的宿舍,有频繁的社交活动,他们生活上的奢侈令相对贫寒的战士们非常反感。
艾森豪威尔决心扭转一下他的军队中存在的这种歪风邪气。
一次,艾森豪威尔巡视卡普里岛,看到一所豪华的大别墅,他问道:
“这是谁的别墅?”
“先生,是您的。”有人回答,“是布彻先生安排的。”
艾森豪威尔指着另一所更大的豪宅问道,“那所呢?”
“那是斯帕茨将军的。”
艾森豪威尔怒火中烧,大声吼了起来:“去他的,这不是我的别墅,那也不是斯帕茨将军的!只要我一天是这里的头头,这些别墅就一天不属于任何将军!”
他顿了顿,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说:“这里要成为休养中心,成为战士们的休养中心!而不是军官的俱乐部!”
上岸后,他马上打电报给斯帕茨,训斥他说:“这直接违反我的政策,必须马上停止!”
如此地关心部下,是艾森豪威尔的典型作风。卡普里岛事件以及其他类似的事件,很快在部队中流传,这使艾森豪威尔更受战士们的爱戴。
对于在意大利泥泞中艰难行进的步兵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听到艾森豪威尔把斯帕茨或者某一位将军训得服服帖帖更令人高兴的了。艾森豪威尔像一个老兵那样骂人,这很受士兵们的赞赏。土兵们喜欢他来视察前线,因为他能够听取士兵们的意见。
士兵当中流传着许多关于他平易近人的故事。人们最爱讲的一个故事就是他视察厨房时的情形。他在走过一堆牛肉糜时,一手舀起一把牛肉,一手抓起一个洋葱,他一会儿尝一下生肉糜,一会儿咬一口生洋葱。厨师对此印象很深刻:“天啊,那是一个硬汉子!”
艾森豪威尔也喜欢视察前线,同战士闲扯恢复了他的精力。他告诉玛咪,“我们的士兵真好。我总觉得,越靠近前线,士气越好,抱怨越少。没有人了解我多喜欢在他们之间转来转去。我和真正的战士们在一起呆上一天,我的精神就振奋起来。”
这时,离总统选举还有一年,另一种职业选择摆在了艾森豪威尔的面前----竞选总统。当时,共和党在寻找总统候选人和罗斯福竞争,麦克阿瑟显然是一 名候选人,于是共和党内部掀起一场争取选他作为候选人的浪潮。当然,艾森豪威尔的名字也开始频繁出现,并有报道说,艾森豪威尔准备竞选总统。
有人劝艾森豪威尔发表声明,强调他没有政治野心,以免对他的良好声誉造成影响。
艾森豪威尔处变不惊,他正色*道:“我看到那些不负责任的报道了。不过,这种情况对于名字经常在报刊上出现的人来说,都可能发生,因而没有必要发表任何声明,因为这样做,只会显得我幼稚可笑。我要做的是消极抵制----我不能容忍把我的名字同任何政治活动联系在一起。”
接着,电台又发布了一条消息说:“如果共和党挑选麦克阿瑟,罗斯福会选艾森豪威尔作为他的民主党竞选伙伴。”
艾森豪威尔对这一消息不屑一顾。他的反应是简短的:“我很难想象,在美国能有谁比我更不适合做此类的政治工作。”由于艾森豪威尔的消极态度,“艾森豪威尔热潮”随即烟消云散。
随着战事趋于稳定,意大利降为次要战场。盟军总部内便纷纷传说起关于更换司令官的事。其中流传最多的说法是,马歇尔到伦敦来担任指挥职务,而艾森豪威尔回华盛顿接替他的工作。
尽管艾森豪威尔非常渴望与玛咪呆在一起,但是回华盛顿去的前景,仍使他沮丧不已。一天早晨,他在吃早饭的时候,布彻、史密斯谈论说,他有可能成为陆军参谋长。艾森豪威尔马上反驳说:
“不,这是一个极大的错误。我在气质上根本不适合这种工作,这一工作会毁了我。我在政治上没有耐性*,因为我不能在已经证明对方在逻辑上不正确的情况下,还耐着性*子继续争论。而政治家坚持反对一切逻辑。”
布彻接口说:“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因为你是合乎逻辑的、必然的欧洲总司令的人选。”
艾森豪威尔笑了,“我很乐意听到这种说法,尽管这不大可能。我们跨越海峡的新行动----霸王行动----的人选是布鲁克,或者马歇尔”。
“那么,”布彻接着问道,“你希望得到什么样的职位?”
艾森豪威尔想了一想,“我希望被任命为霸王地面部队司令。不过,我最担心的是我不得不回华盛顿去。”
这时的艾森豪威尔,仍然认为他将回华盛顿。艾森豪威尔不愿意离开地中海,尤其是他的部队还没有进入罗马时更是这样。当然,他是一名战士,随时准 备去尽他的职责。他期待着不久就动身到华盛顿去,并想走访一下在澳大利亚的麦克阿瑟和缅甸的蒙巴顿,这样一次旅行将使他得到有关他们战区的第一手资料。
艾森豪威尔正在考虑这些计划时,罗斯福作出了决定。12月7日,罗斯福要在突尼斯接见艾森豪威尔。罗斯福下了飞机,没有乘坐给他准备的专车,却一头钻进艾森豪威尔的汽车里。汽车开动时,总统转过身来,冲着将军一乐,几乎是随便地说:
“喂,艾克,将由你来指挥霸王行动。”
艾森豪威尔瞠目结舌。
2. 短暂的团聚
“霸王”行动指挥官,是在战争史中最令人垂涎的指挥职务。这给了艾森豪威尔绝好的机会。如果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很可能只不过是许多著名的盟军将领之 一,而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伟大统帅,后来也不可能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总统。“霸王”行动,像“火炬”行动一样,将是一次联合作战行动,而艾森豪威尔已经 证明,他有能力建立并领导一个统一的参谋班子,并成功地指挥英、美部队联合作战。尚没有别的将军曾做到这一点。
罗斯福之所以让艾森豪威尔来担当“霸王”行动的指挥官,是因为文森豪威尔颇负重望,每一个人都喜欢他。艾森豪威尔极具感染力的开怀大笑,随和的 态度,以及一贯的乐观精神,总能给每个接触他的人以良好的印象----甚至当人们不同意他的决定时,对他的开朗性*格也能做出积极反应。
同样重要的是,他身体强壮,足以经得起长时间艰苦作战的磨炼和压力。虽已53岁,但晚上只睡四五个小时,可以抵挡住流感的侵袭,能在几乎精疲力竭的时候振作起来,并对部下露出愉快的神情来。艾森豪威尔给人的主要印象是精力充沛、充满活力,浑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劲儿。
艾森豪威尔的言词、举止、表情,尤其是他那双湛蓝的眼睛,都惊人地显示出这种活力。当他听副手讨论未来的战役时,他的眼眼带着询问的神情,并很 快地从一张面孔移到另一张面孔。他的注意力非常集中,他的眼睛经常流露出他的心情----生气时,他的眼光冷淡沉默;高兴时,眼睛灼灼发光;思考时,眼光锐利 迫人;厌烦时,眼光呆滞枯涩。
对于一项重大战役来说,人员的挑选是十分重要的。艾森豪威尔全力以真诚进行人事安排工作。布雷德利已经被选派去指挥美军第1集团军,英国地面部 队司令则由蒙哥马利担任。他继续让史密斯当他的参谋长,特德担任“霸王”行动的副司令,斯帕茨指挥美国驻英轰炸机部队。这些人员中最重要的是情报处处长斯 特朗。他是一位坦率而大胆的苏格兰人,由于他谦逊朴实,能够默默无闻地努力工作,完全没有英国人通常的那股傲慢劲儿,因此很受美国人欢迎。
艾森豪威尔还坚持把他的“家”带到伦敦。这个家就是布彻、副官李、勤务兵米基、秘书凯、两名速记员、两名司机、一名厨师,以及两名黑人士兵。
他最想要的美国将军,除了布雷德利之外,就是巴顿。他非常想要巴顿。为了能得到巴顿,他得付出一定代价,因为当时巴顿“打人事件”还是被媒体渲 染得沸沸扬扬,不可收拾。艾森豪威尔、陆军部和白宫都收到成百封来信。大部分的信要求任何殴打医院中的士兵的将军,应立即解职。
马歇尔已经听说了“打人事件”,他非常生气,要求艾森豪威尔作出解释。艾森豪威尔的答复写了满满4页纸。他向马歇尔保证,尽管报道说巴顿没有受 到惩处,实际上他已经采取“恰如其分的纠正行动”。艾森豪威尔认为最好的办法是“保持冷静,由我来承担责任”,并预测这场风暴会马上过去。
1944年元旦刚过,艾森豪威尔抵达华盛顿。玛咪只是在几个小时前才接到消息,知道丈夫要回来。她非常激动,因为她一直渴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艾森豪威尔匆匆赶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他发现玛咪没有入睡,在静静地等着他。艾森豪威尔夫妇说说笑笑地谈了一整夜。玛咪发现,丈夫比18个月前的时候,虽然老了一些,但更持重,更自信了。
早饭后,艾森豪威尔说要到陆军部去见马歇尔,说完他就拔腿走了。现在时间对他来说是非常宝贵的,这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因而玛咪有点伤心。在以后 的两个星期中,玛咪才知道,他已经习惯于突然结束谈话或会晤----这并非他变得粗鲁,而仅仅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并且希望他周围的人理解,他必须紧锣密鼓地 一个接一个地解决问题。
1月6日,在马歇尔的安排下,艾森豪威尔夫妇到“白琉璜喷泉”去度假。马歇尔在那儿为他们准备了一幢幽静的别墅,这幢别墅装修豪华,设施完备,与外界完全隔绝。马歇尔想,艾森豪威尔终于可以暂时抛弃繁杂的事务,痛痛快快地玩上两天了。
马歇尔想错了。这两天悠闲、轻松的假期,却充满了紧张和争吵的气氛。事端出在艾森豪威尔身上----他再次说漏了嘴,将玛咪称为“凯”。
玛咪大发雷霆。她呜呜地哭着说:“你都回到家了,心里却还想着另外一个女人!如果你心里还有她的话,为什么还到我这儿来呢?你如果嫌我又丑又老的话,还来这儿干什么呢?”
艾森豪威尔自知理亏,涨红着脸,像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待玛咪稍稍平息后,他陪着笑,企图揽过玛咪的肩膀,玛咪气哼哼地甩开了。
“你知道…………凯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艾森豪威尔拼命地解释道,
“你和约翰才是我的全部。要知道,凯是我近一年半中看到的惟一女人,难免自然而然地说出她的名字。”
玛咪有些心软了,但她认为这种解释太不能令人满意。
接着,艾森豪威尔乘飞机到堪萨斯州去探望久别的家人。大家从各方赶来相聚:艾达从阿比伦来,而阿瑟和他的妻子从堪萨斯城来,埃德加和厄尔住得太远不能来团聚。
兄弟见面,分外激动。尤其是大家看到艾森豪威尔已功成名就,都很高兴。密尔顿悄悄地提醒艾森豪威尔:“艾克,妈妈在爸爸死后就丧失了记忆,因而你不能对她期望过高。”
“知道了,”艾森豪威尔轻轻回答道。
然后艾森豪威尔去见母亲艾达。身材瘦小、满头银丝的艾达确实有些神智不清了,她摇摇晃晃地站住,眯着布满皱纹的眼睛,盯了艾森豪威尔好半天,突然迸发出一句:
“哦,是德怀特呀!”
大家面面相觑,又惊又喜,严重丧失记忆的母亲,居然还能认出久别的儿子艾森豪威尔!艾达又哭又笑,她又像以往那样兴高采烈地开起玩笑来。当天下 午,密尔顿的家中充满了欢笑声。艾森豪威尔的兄弟们对他的老练和沉着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阿瑟说:“如果你看到艾克的话,就不得不为他的敌人感到一点 遗憾。”
几天假期一转眼就过去了。玛咪对她的丈夫一心扑在“霸王”行动上,急于返回伦敦,只有很少的时间和她在一起而感到郁郁不乐。看着他忙忙碌碌地收拾行李,又要作长期的离别,她的心几乎碎了。
更新于:2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