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轻松的,“伊斯班号”绕过了海岛最北端的一座岩石山丘,折向东面行驶。我全神贯注地掌着舵柄,驾驶着“伊斯班号”来到北汊的入口。然而,我们没有锚绳,现在还不敢贸然把船停靠在岸边,只有等到潮涨得再高一些的时候。在汉斯的指点下,经过多次尝试,我终于调转船头向风停驶。
真是漫长的等待。我们坐下来吃东西。汉斯又开口了:“船长,我说,我们吃东西,船上摆个死人,恐怕也太碍眼了吧。要不,我们动手把他抛到海里去?”
我惟恐是汉斯又在想什么坏点子,只顾吃东西,随便应付两句:“人是你杀的,要搬你自己搬,我可没那么大力气。”
汉斯仍然没有放弃:“船长,你虽然是个小家伙,但是学问比我深。你说人死后有没有灵魂呢?”他见我不搭话,继续自言自语道,“如果真有灵魂的话,让他留在这船上也太不吉利了。”
我心里也有些发虚,顺着他的话说:“汉斯先生,你可以杀死一个人的肉体,但杀不了一个人的灵魂。说不定,红睡帽的灵魂就在船上看着你呢。”
汉斯显然有一点害怕,缩了缩脖子,不过马上恢复了正常,“我才不怕他什么灵魂呢!要是真有的话,我倒想和他较量较量。只要有酒,我什么都不怕!”汉斯顿了顿,“小伙子,你看我走不动,酒瘾犯了,你去船舱帮我拿一瓶葡萄酒吧。”
我才没傻到相信这个家伙的话呢。他居然想喝葡萄酒而不是白兰地和朗姆酒。而且这一次,他的脸上竟然完全没有嗜酒的那种神态,反而显得很镇定。“也许他是想找个机会把我支开。”我这样想着,答应下来:“好吧,不过我可不知道酒在哪里,要找一会儿。”
我走到升降口,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大,让汉斯以为我到舱房去了。然后我把鞋子脱掉,小心翼翼地走回升降口,把头探出去。汉斯认为我是一个小孩子很容易糊弄,肯定没有料到我会偷偷看他。
果然,汉斯双手支撑着,艰难地在甲板上爬行。我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痛苦的表情,拖在地上那只腿一定很疼,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呻吟声。我看着他爬到船舷边上,在一卷粗大的绳子下面摸出一把小刀,上面还有暗红的血迹。汉斯试了下刀刃,然后飞快把它藏在上衣里面。随后爬回原地,坐着喘气。
现在他手里有了武器,又能够爬行,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是想要夺船,还是要跟同伴们联络呢?不过我敢肯定一点,那就是,他怀里的小刀是用来对付我的!
我不禁咬牙切齿,“这个老混蛋!”我在心里骂着,手脚也没停下来,跑回船舱把鞋穿上,找到一瓶葡萄酒。在返回的途中,我思量着,“至少现在我是安全的,汉斯一个人不能把船驶进北汊。他也希望能把船泊在安全的地方,在这一点上,我们是没有分歧的。而且我也不能现在结果了他,否则我也没办法驾驶这艘船。”
想到这里,我爬上升降口,把酒拿给汉斯:“还有一瓶完整的葡萄酒。”
汉斯已经不再喘气,恢复了原样,缩成一团躺在那里。见到酒,装出很高兴的样子:“谢谢你,小伙子。我航行了几十年,大风大浪,没吃的,动刀子,什么我没见过。我认为只有先下手为强,我只信这个!”他敲开酒瓶,喝了一口,突然严肃道:“扯远了。看!潮涨起来了!小伙子,行动吧,你听我的,一定能把船开进北汊的。”
刚驶过两个尖角,整个海域就被陆地包围了。这是一个狭长的海湾,岸上有茂密的植被。在我们的正前方,有一艘船的残骸,烂到快要散架,看得出来是艘三桅帆船。不过现在它的身上挂满了各种海藻,甲板上甚至长有灌木,正开出美丽的花朵。
“就是那,我们在那里上岸!”汉斯指着那艘船说。我这才认真看过去,那块沙地周围都是茂密的森林,沙滩平滑,没有风,正是靠岸的好地方。
不过这个入口非常的窄、浅,没有高超的驾驶技术是开不进去的。汉斯确实是一个优秀的领航员,在他的指挥下,我避过各个浅滩,船平稳地朝岸边驶去。我开始为自己的驾驶技术得意起来。
“听着,我们已靠近沙滩了,船走得太快。”汉斯说道,“向右一点——对——再向右——向右一点——掌稳了——直走!”我就这样照着他的指令操作,不敢有一丝的松懈,直到汉斯突然一声大喝:“注意,注意!转舵向风!把住了!”
我哪敢怠慢,聚精会神照他的指示掌舵。“伊斯班号”一个急转弯,冲向长满矮树的沙滩。
我完全把对汉斯的提防抛到了脑后。在此之前,我都是一边驾驶,一边回头看看,注意汉斯的举动。然而此刻,我的心思全在掌舵上面。
或许是出于一种本能,或许我的警惕性又找了回来,我突然感到非常不安,回身一望,正和汉斯四目相对!——我相信,如果不是我那一阵不安,恐怕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送了命。
汉斯手中正举着那柄短刀,拖着受伤的腿,强撑着站了起来。我们两人都是一声大叫,然后汉斯的短刀向我刺过来。所幸我身手比较敏捷,闪身一避,汉斯的刀竟没有刺到我胸前来。反而是汉斯由于扑了个空,又站不稳,向前一个趔趄,正好撞到被弹回来的舵柄上。“啊”的一声惨叫,汉斯倒地,一时不能动弹。趁着这个机会,我逃出了刚才的角落。否则,汉斯再向我攻击的话,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闪了。
我跑到甲板上,汉斯也紧随着到了甲板。我逃到主桅前面,掏出手枪,想也没想,马上扣动扳机。可令我沮丧的是,竟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原来火药早已被海水浸湿了。我后悔得想哭,我为什么不在上船后就把火药重新装好,导致现在手上没有任何武器,成为待宰的羔羊了。
可事实容不得我后悔,汉斯即刻从震惊中恢复,举着刀向我扑过来,我根本没有时间试一试另外一支枪。
汉斯虽然受伤,身手仍然很敏捷。我左躲右闪,汉斯拼命想抓住我。我们像是在玩童年的游戏一样——不过那个时候心跳可没现在这么快。汉斯灰白的头发披散在脑前,张牙舞爪,活像一个恶魔。他看出我的躲闪之意,更加疯狂地向我进攻。
“我一个小伙子,可不能输给一个瘸腿的老水手啊!”我在心里默默地为自己鼓气,“再怎么我也比他身手敏捷吧,不能束手就擒!”我又和汉斯周旋了一阵,快要开始绝望了,因为我的手上没有武器,这样最后的结局可想而知——那就是我会尝到那柄短刀的滋味。
就在我们对峙的时候,“伊斯班号”剧烈的一震,摇晃着冲上了浅滩,船身迅速往左船舷倾斜,直至甲板倾斜成四十五度。这样我和汉斯一时失去了平衡,都朝排水孔的方向滑去。而红睡帽的尸体也随着我们一起直挺挺地滑了下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头撞到汉斯的脚上,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不过我还是比汉斯先稳住身体,站了起来,因为汉斯被红睡帽的尸体拌住了,已经没有更多的空间可以躲闪,只能另觅他法,否则我只有死路一条。我慌不择路,一把抓住后桅的软梯,匆忙往上爬,一直到桅顶横桁上才停下来喘了口气。虽然我很紧张,头脑还是清醒的,赶忙掏出枪来,颤抖着把弹药装上,心跳开始平复,有了武器,我就成为优势的一方了。平静下来,我又掏出另一支枪也装上火药。
汉斯在甲板上看得清清楚楚,明白局势已经改变了,索性一狠心,把刀叼在口中,也拖着伤腿爬上软梯。当他爬到三分之一的地方时,我已经把两支枪都装备好了,指着他喊话:“你再爬我就打破你的头!说到做到!汉斯先生。”
汉斯停下来,痛苦地思考着。半晌才取下口中的短刀,开口说:“小子,我栽在你手里了,真是倒霉!你知道,要不是船突然倾斜,还有那个死鬼,你早就死在我的刀下了。好吧,这次我服了你了。我们谈谈吧?”汉斯再次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别再耍花招了,汉斯”我生气道,“记得你说过的话,死人是不会咬活人的!我手上可有两支枪呢!”
“好,好,我可是打算投降呢……”汉斯的话未落音,只见银光闪过,嗖的一声,我的肩膀一阵剧痛,左肩被钉在了桅杆上。
剧痛使我拿起手枪,头扭向一边,闭上眼睛,朝着下面软梯的方向一阵胡乱射击。然后火药打完了,我的手也无力再举枪,手一松,枪掉进了海里。紧随着枪落水的声音,我还听到喉咙仿佛被卡住的呻吟声,接着又是“咚”——巨大的落水声——汉斯掉进了海里。看来子弹毫不留情地打到了他的身上。www.xiabook.com www.lzuoWen.Com
更新于:3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