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匡胤和郑恩,与韩通大打出手,蓦地有人一大喝一声:“住手!”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日思梦想的义兄柴荣,奇迹般地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赵匡胤和郑恩,一路上晓行夜宿,不过三四天光景已到黄河西岸,河对面就是穆陵关了。河岸上等候渡河的行人商旅,络绎不绝。匡胤等了好大一会儿,天将黄昏,才算等到一只能够载马的船,将匡胤和郑恩二人和坐骑运到东岸。二人下船,却是一条大坡,坡尽处便是穆陵关,雄峙于山口之中,果然地势险要,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二人进得关来,只见关内城池虽然不大,由于是交通要道,却也显得十分繁华热闹,酒馆、旅店林立。二人选了一处名叫悦来旅店的地方住下,由于天色已晚,旅途劳困,二人便随意吃了一些东西,倒身便睡。
第二天清晨,二人起来盥洗已毕,信步走到街上观景,转了一条主要街道,见东北边有好大一片广场,都成为一个集市,无数农民、小贩,在这儿扯起帐棚,摆着小摊做生意,兄弟二人看这里十分热闹便挤进去浏览,只见有卖布匹的,有卖粮食的,有卖蔬菜的,还有附近农民、猎人来卖山货的,长途贩运卖日用杂货的,应有尽有,靠北山崖之下,扯着二排布棚,摆着各色小吃,油香、肉一香迷漫。二人便在一个小摊上吃了早点出来,又沿路观赏。忽然看见前边围了一群人,在议论什么。
赵匡胤和郑恩挤了进去,原来是一个农民,抱了一只硕一大的飞禽,乃是一只活的,在那儿叫卖。这只禽长得像鹅,但比鹅个儿还大,伸着细长脖子,要比鹅颈长得多,不但嘴是黑色的,就是连平常鹅头上长的那个红色肉瘤,也是黑色的。
这里的人,大都坐在山区,却没见过这种禽类,所以都觉得稀奇,因而引了不少人围观议论。
郑恩也觉得稀奇,便问匡胤道:“二哥,这东西是什么?”
匡胤笑道:“这禽名叫天鹅,常常在海上栖息,却不知怎地会飞到这离海数千里的山区来。”
因问那农民是从那里得到的?那农民道:“这也说不清,咱家本在黄河滩上养了群鹅鸭,前几天晚上收放,却见鹅群里多了这头怪鹅,见它生得古怪,怕不吉利,所以特抱到关上卖掉。”
匡胤点头道:“这就是了,这种天鹅和野鸭一样,是喜欢合群的,春天往北飞,秋天往南飞去过冬,这只天鹅大约是受伤离了群,才落到鹅群中找伴的。”
那农民道:“客官说的一点不错,这家伙翅膀下果然有箭伤。飞不起来。”
这时,郑恩高兴地喊;“二哥,乐于常听人说,癫蛤蟆想吃天鹅肉,乐子可没吃过天鹅肉,看它老肥的,咱就买下来,叫店家宰了下酒吧。”
郑恩刚说完,周围的人,响起一群哄笑,郑恩那里省得,是笑自己说漏了嘴,把自己比成癞蛤蟆了。
匡胤正欲开言,只听有人说:“他这只鸟要价二十两银子啦!”
二十两银子,一个五口农民之家;几年生活费喽!
正在议论,只听一声吆喝:“闪开!”
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推开人群,指着那卖鸟的农民说道:“好哇!前天公子爷打猎,射下这只天鹅,却被它带箭扑下山崖,找了两天,没找到,原来被你捡了,快快拿来。”
说着,劈手就去夺那只天鹅。另一个兵丁却举起拳头,就朝那农民头上击来。
旁边早惹怒了郑恩,他大吼一声骂道:“好个驴毬入的,乐子要买这鸟宰剥了下酒。你们敢来抢吗?”
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只一抓,抓住那兵丁后颈,顺手一摔,那兵了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地向一丈以外的人丛中落下。登时,砸住了几个人,没命地叫喊起来,那只天鹅也朴闪着翅膀,向人丛中逃逸了。
“啊呀,打死人了!”
“把这狂徒给我拿下!格杀勿论!”
几丈外十余个兵丁,拥着一位武生打扮的公子,那公子向兵丁们发下号令。
几个兵丁一听公子爷吩咐,有的举起铁鞭,有的拔一出腰刀,蜂拥地向郑恩扑来。
匡胤怕郑恩吃亏,顺手一操一起路边小贩摆摊用的一只桌子,用手一拧,折下两条桌腿,当作双鞭,扑入兵丁群中来帮助郑恩,只听丁丁当当一阵响,几个士兵的钢鞭单刀,已被匡胤磕飞。
那公子一看,喝道:“强徒厉害,快去叫人!”
郑恩听到那公子在指挥兵丁,也知道这才是正主儿,便扭过身躯,大喝一声,向那公子冲来!
“啊呀!”
那公子这才和郑恩朝面,却认得是郑恩,吃了一惊,扭头就跑。原来,这人正是韩通的儿子韩天禄,前年赵匡胤和郑恩大闹平一陽一镇,二打韩通,韩天禄就在场,所以记得郑恩那黑塔般的大个子,面对匡胤,他却一时想不起来。因为那天打架时已是半夜,火光之中并看不真切,而匡胤和郑恩,只认得韩通一人,那里还分辨出其他的人来,所以不认得韩天禄。韩天禄晓得自己决非郑恩的对手,吓得转身想溜。郑恩那里容得他逃走,一个箭步蹿了上去,早揪住了韩天禄背后衣襟,挥起拳头,没头没脸地打下来。
那些兵丁见郑恩擒住了韩天禄,哪里还敢围攻赵匡胤,一齐回身救护韩天禄。可是他们又不敢挥刀上前,怕误伤了公子,所以便改为哀求。喊道:“好汉爷,放了公子吧,打死人了,俺这些小兵也没命了!”
匡胤见郑恩已把韩天禄打得头破血流,暗想这公子也不过持强抢鸟,还说是他射猎射下来的,罪不至死,打一顿也够了。
便走上前去,架住郑恩的胳膊,说道:“三弟,打的也够了,饶了他吧。”
郑恩这才住手。用手一推,把韩天禄推个嘴啃泥,慌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逃走,早上去几个兵丁,把他扶住。
正在这时,只见大队兵丁蜂拥而来,为首一将,手提大砍一刀,远远喝道:“狂徒不得无礼!”
来人正是现任穆陵关防御使韩通。他看见儿子被打得衣衫破烂,头脸流血,不由大怒。举刀一挥,向兵丁下令说:
“把打人凶手拿下!”
走近来,才认出是郑恩和赵匡胤。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韩通恶狠狠地喝道:“又是你们这两个贼人!”
他虽然自知本领不如赵匡胤,但今日他已不同往日,身为镇守使,手下有雄兵数千,再加上儿子被打,当街出丑,更加上正好柴监军来此巡视,如果自己连两个强徒都捉不住,这脸还往那里搁。
也不多说,挥动大砍一刀,向赵匡胤砍来,赵匡胤也挥动桌腿迎架。郑恩见了,拾起地上一支钢鞭,也杀上来助阵。韩通手下兵丁,呐喊一声,把赵、郑二人因在核心,引起一场混战。
正在这时,只见一队侍卫,簇拥着一位骑马的长官都了过来,这人正是监军柴荣。他本来清晨与韩通一同到校场看士兵出一操一,归来途中,都听说有人打死兵丁,又痛打韩天禄,韩通吃了一惊,先来探视,柴荣随后也到了。
他认得那二人正是赵匡胤和郑恩,于是慌忙高喝道:“韩将军快住手,二弟三弟快住手,都是自己人!”
柴荣果然有十足权威,一声喊,韩通和手下的兵丁,都停止进攻。匡胤和郑恩也被这熟悉的声音打动,也都停下手来。
那柴荣早已跳下马来,大踏步走了过来,左右护卫急忙按剑跟上。
匡胤、郑恩一见果然是柴荣,慌忙上前见礼,齐呼“大哥”。
匡胤道:“自失散以后,可使为弟的找得好苦啊,今日总算又得重见到大哥!”
说着,便流下泪来。
郑恩也嚷道:“乐子跟二哥跑遍了关西,行程几千里地找大哥,可跑断了这两条腿!”
匡胤瞪了郑恩一眼说:“不要胡说。”
柴荣看见郑恩,虽然记得昔日他抛舍自己的往事,但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就不理睬他的话,只看着匡胤说:“说来话长,现在请贤弟回衙一叙吧。”
郑恩见柴荣不理他,便一把拉住柴荣衣袖说:“大哥,韩通的驴毬入的儿子,抢了小弟的鹅,你找他要过来,乐子要下酒啦。”
柴荣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转身对韩通道:“这两人是我的兄弟,还望韩将军看我薄面,不要再和他们计较了。”
韩通见赵匡胤、郑恩和柴荣认了兄弟,肚中暗暗叫苦:“这个仇报不成了。”又听郑恩说自己家儿子抢他的鹅,他也知道,这浑人没心机,不会说假话,再缠下去没好处,只得抱拳对匡胤一笑说:“多有得罪,还望赵兄原谅。”
一场风波平息,柴荣也不骑马,挽了匡胤的手,步行口监军行辕,郑恩跟在后边。
韩通拱手相送说:“请监军先行,末将在此处理善后。”
他点查了兵丁,有几个受伤的,却没有死亡之人,便急急忙忙回家看儿子。
兄弟三人来到柴荣行辕,一同进了花厅坐下。赵匡胤先开口问道:“自华州一别,小弟无日不思念兄长,后来遇见三弟,共同结伴寻找兄长,一直没有找到,半年后才打听到兄长已随郭元帅进京,由于小弟在京闹过事,无法进京寻找,以致迟延至今,前几天遇见道人苗训,才知道新朝已建立.他并让小弟来穆陵关,果然在此得遇兄长,真令弟喜出望外。不知兄长这几年情况如何,却在此地当监军。”
柴荣便把失散后情况讲了一下,说到患病旅店,郑恩抛下他而走,想起当日苦难,悲气交加,忽然一阵晕眩,几乎从椅子上扑倒在地。赵匡胤赶忙上前扶住,只见柴荣二目紧闭,脸上已挂满了泪水。慌得二人捶背一揉一脑,连声呼唤“大哥”,柴荣才慢慢醒了过来。
匡胤连忙送上热茶。柴荣呷了一口,叹了一口气,才说:“不是愚兄心地狭小,要提这些旧事,只是当时九死一生,实在是平生之中所不曾经过的苦难。幸而不死,得遇父亲,才得投奔姑丈。现姑丈承继大统为君,我受命来此巡视军务,不期遇到贤弟,也算是咱们兄弟有缘了。”
柴荣说到“有缘”二字,拿眼不经意地瞟了郑恩一下。郑恩听他叙述往事,早已坐立不安,听到最后,加上柴荣这冷冷一眼,他更接捺不住,忽地站起来,对匡胤道:
“二哥!你是公道人,可以评评这个理!那时大哥病倒在床,我花了些银子,又说我吃了他的本钱,我若不吃,早已饿死了,还能活到今日,二哥你说,乐子怎么错了。”
匡胤道:“三弟,你用钱财,倒算不了什么大错,但大哥在病中,你该用心侍候,才是为弟之道,不该听不进几句话,就抛下大哥,睹气出走,这岂不是你的不对吗?”
郑恩嚷道:“就算这是乐于不对,那么大哥有病,乐子去请医生,也曾剪药服侍,捧茶端汤,这些也不对吗?怎么好的不说,一见面尽是乐子的不是!想来他如今做了大官,用不着这患难朋友了。我一身都是错的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二哥你在此吧,乐于这就去了。”
郑恩说毕,气呼一呼地就往外走。
柴荣赶忙上前一把拉住,说道:“三弟,你怎么还是这脾气,几句话听不进,就又这样睹气。今日咱们兄弟相逢,喜事一件,昔日往事,也是兄弟间之事,不是兄弟情份,还能说到这种坦率程度!常言: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难道竟为这些小事绝交不成。黄土坡前结义时,咱们有言:有官同坐,有马同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耿耿誓言,把咱们三人的心和命运都拴在一起了,怎能这样经不起颠簸!愚兄说几句,到此为止,若有改变初衷,皇天不佑,三弟切不可造次!”
郑恩看着柴荣说到这个份上,低下头去,说道:“大哥说得是,乐子不走了!”说着竟落下两行泪,向柴荣伏拜于地。
柴荣连忙把他扶起,连说:“以往旧事,永不再提!”
兄弟三人俱皆欢喜。柴荣命摆下宴席,三人开怀畅饮。匡胤这时才把自己和郑恩这二年的情况讲了一遍。又问,去年九月底,弟在襄一陽一,曾托京中一位旧友右守信,带一封信回京给大哥,寻访大哥消息,不知大哥是否收到过?”
柴荣摇头道:“没有!去年十一月,只因昏君刘承佑要我姑父一性一命,姑父被迫兴师入京辩白,一连一个多月,时局动荡,今年正月始安定下来,我奉命镇守澶州,二月又奉命出巡,恐怕那石兄弟一时找不到我。另外,还有一事,应告诉二位贤弟,就是我已被姑父认为义子,改称郭荣了。如果那位石兄弟打听姓柴的,如不遇姑父老部下,汉朝旧臣知道是我的人,恐怕也就不多了。”
三人正在说话间,旗牌官忽报:“韩通将军求见。“原来这韩通。见柴荣与匡胤、郑恩兄弟相认,自知无法报仇,赶回家去看视儿子,不过是些皮肉之伤,养息几天就可以好了,放下心来,却又盘算,这赵匡胤难道是自己的克星,为什么遇见他一次,就触一次霉头。如今正好借柴荣之面,打个圆场,免得以后彼此再见,不尴不尬。想毕,便来监军行辕禀见。这也是韩通聪明之处。
郑恩一听韩通来了,便说:“这驴毬入的,多次仗势欺从,乐子曾被他吊到树上喂狼。今日我还没教训着他,待我去把他打发了吧!”说着,站起来就要出去。
柴荣制止说:“他如今已是镇守一方的将军,对开国有功,甚受父王喜一爱一。而且在封丘战役中,也曾冒刀山剑林之危,救过愚兄,二位贤弟看兄薄面,以大局为重,不要再与他计较了,就化干戈为玉帛吧!”
二人见柴荣如此说,也便不再言语,郑恩也只好又坐下来。
柴荣分付传韩将军进府。不一时,韩通来到,柴荣立起相迎。赵匡胤、郑恩却端坐在那里不动。韩通见了,心中一阵冲动,又不敢发作,只好耐着一性一子,向柴荣先施一礼,说道;“韩通昏昧,不知赵公子是殿下故交,以往多有得罪之处,还望殿下海涵。”
他明着对柴荣这样说,暗地讲的是对赵匡胤道歉的话。可见韩通并不只是粗一鲁猛将,这话说的十分得体,既表示了意思,也保全了面子。
柴荣哈哈一笑,说道:“韩将军不必过谦。这赵、郑二位,是我结义朋友,极讲义气的。今日同堂,明日同朝,我们都算一家人,过去的一切,就算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今而始,一笔勾销。来,来,大家见个礼吧。”
韩通举目看时,见郑恩还瞪着两眼,气势汹汹,如果不和他见礼,他撒起野来,前功尽弃,局面难以收拾。只好忍气吞声,先向匡胤拱手为礼,说道:“赵公子,韩通过去多有冒犯,尚望海涵。”
赵匡胤何等聪明之人,他连忙起来还礼,说道:“韩将军,以往之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了;赵某得罪之处,也望见谅。”
韩通嘴里说着:“承教,承教!”又转身向郑恩道:“郑兄,小弟家教不严,多有得罪,还望宽容!”那韩通比郑恩大十余岁,却自称小弟,郑恩的怒气也消了许多,但他那里懂得那么多繁文褥节,坐也不离,礼也不施,只是说:“你只要改好,乐子今后再不打你我。”
韩通听了,满面通红,走过一边。柴荣见郑恩语言粗一鲁,不懂礼仪,甚感没趣,忙从中周旋,曲为粉饰,请韩通坐下共饮。
韩通坐下,免不得又向柴荣、匡胤、郑恩一一敬酒,大家对喝了几杯之后,便无话可说了。
韩通见大家冷场,也便知趣地立起,对柴荣说:“殿下,今日是三六九大一操一的日子,末将还是去校场,不能久陪。”
说毕,就又向匡胤、郑恩拱了拱手,离席出来。柴荣却送至厅门,说道:“今日委屈你了,我这里多谢!”
韩通连称“不敢”,匆匆告辞而去。柴荣兄弟三人才又开怀畅饮,飞觥流爵,直到夜阑更深。
席间,柴荣问明匡胤、郑思所住旅店,已派侍从去将行李、马匹带回行辕,当晚,二人便往在此处。
一二日后,柴荣巡视穆陵关防务已毕,要返回澶州,匡胤、郑恩自然随行。韩通依例送至郊外,兄弟三人上马,在卫队护卫之下,向澶州而来。
到了澶州之后,进得帅府,柴荣先入内禀见了柴一娘一娘一,和符小一姐相见,说明了一切,然后才把匡胤、郑恩领入后堂,参见国母,并见了大一嫂。
住下来以后,匡胤耐心教导郑恩礼仪,使郑恩嘴里“乐子、乐子”说得大大减少,也学会了拿拿捏一捏,跟着匡胤朝拜。这柴一娘一娘一见匡胤、郑恩都十分英武,义子有此等英雄辅佐,心中也自高兴,对二人赐赏有加。
一日,兄弟三人正在厅上闲话,门官进来禀报说:“东京来了几位官人,自称姓张、姓赵,与殿下是旧交。”
柴荣道:“必是张光翰、赵彦徽,快请他们进来”。
匡胤道:“这二人是小弟少年时好友,怎地大哥也认识他们?”
柴荣道:“汴京有名的公子、侠义男儿。愚兄前几月在京,因与贤弟结拜,曾私下到府上拜见伯父,恰遇此二人也去了,因而认识。”
正说着,门官已引张光翰等来到,三人一同降价而迎。那张光翰一见匡胤跟着柴荣出来,“啊呀”叫了一声,说:“来晚了,来晚了!”
大家一同进入大厅,互相见礼,柴荣见除了张光翰、赵颜徽二人外,还有二人,却不认识。
匡胤忙给他介绍道:“这位便是小弟向大哥提过的石守信兄弟,另外一个就是我的亲兄弟赵匡义。”
柴荣连忙让大家落座,便问张光翰道:“贤弟等远道来访,不知可有什么事?”
张光翰道:“请石兄弟讲吧!”
石守信立起,向柴荣又拱了下手,说道:“自去年秋末,小弟在襄一陽一遇见赵匡胤大哥,赵大哥托我带一封信回京,寻访柴大哥。小弟到京后,询问了多人,没有人知道。后来遇上鼎革,乱了一个多月。后来遇到张兄,才知道柴大哥已被任为节度使、驻守澶州,因此小弟便只身来澶州投书,却不料柴大哥已出巡军务,得二个月始回,小弟只好仍回汴京。最近估计柴大哥应请回来了,所以再次前来投书,张、赵二兄和匡义弟闻知,也想同来。所以便结伴而行,不料赵大哥倒先到了此地,小弟投书晚了,真正汗颜之极。不知赵大哥怎么倒先到了澶州?”
匡胤便说:“在商州遇到道人苗训,他指引我到穆陵关,才得与大哥相会。倒是难为石兄弟,往来奔波,实在辛苦。”
柴荣便问石守信,那书信何在?石守信连忙从怀内掏出呈下。
柴荣拆阅以后,见匡胤在信中流露出说不尽的思念情绪,不由心中大悦。扬着信说道:“这信情谊深厚,手足之情,流露满纸,真可感人肺腑,百读不厌。不是这封信来迟了,而是二弟感动上天,所以让他比信先到了。”说毕,把信珍藏入怀,哈哈大笑。大家听后也自欢喜不尽。
柴荣即命摆酒,与诸位接风。
席间,匡胤趁空问匡义家中情况,匡义告诉他:“父母安宁,嫂嫂贤淑,皇上大赦,二老已经放心,只是思念大哥之心日盛,因得知大哥有信给柴殿下,所以让小弟随石兄来,通个信息,以便寻找大哥。”
匡胤听了,才放下心来。又想柴荣不日将要进京,也便不急于派人回京报信了。
柴荣过去饱尝患难,如今当了皇帝义子,春风得意,郭威对他又极喜一爱一,视若亲生,想着将来江山,不免有自己之份,应当结交一批天下英雄,积存自己的实力,才能巩固自己的地位,干一番事业。当年的秦王李世民不就是拥有一大批心腹豪杰吗?想到这里,他环视大家一圈,见个个英雄出众,心中喜欢,便满斟了一杯酒,站起举杯道:“诸位请满饮此杯,郭荣有话相告。”
大家见了,一齐立起,各自举杯,一饮而尽。
柴荣说道:“如今国运鼎兴,世际昌明,各位贤弟俱胸怀文韬武略,壮志思飞,我辈当携手共进,一展经天纬地之才。过去虽曾联盟结义,但先后不一,齿序不明,愚兄想趁此次天假以聚会之机,重新结义,拜告天地,郊桃园之心,学管鲍之行,不问生死,共图患难。不知众位贤弟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哪有不从之理,都一致表示赞同。柴荣当即吩咐侍从,备下香案,命典礼官朗读祭文,昭告天地,众兄弟俱各下拜,海誓山盟。拜毕,依年龄定了齿序:柴荣居长,赵匡胤第二,郑恩第三,石守信第四,张光翰第五,赵颜徽第六,赵匡义第七。
虽只有七人,但却是一次龙一虎英雄的盛会。在南北分割,群雄裂疆,到处烽烟,一槍一林剑树之中,这七人中有三人后来当了皇帝,其他四人也都成为举世闻名的英雄战将。他们的聚义,不仅于个人,而且对整个中国的局势发展,都起着很重要的影响。这中间,年龄居长又有皇子身份的柴荣,自然地成为一个核心。
由于柴一娘一娘一病体尚未完全康复,郭威也没有下旨宣柴荣进京,所以赵匡胤一行英雄,整日在澶州帅府闲住,谈文论武。
一日,早饭过后,赵匡胤忽然有个念头,向众位兄弟说:“诸位贤弟,咱们整日在府内,也觉得烦闷,趁今日天气晴朗,何不到黄河滩上打猎一番,一来散心,二来练习骑射,三来打些野味,回来做点新鲜菜肴下酒,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柴荣军务繁忙,常在在府,这里赵匡胤便是老大。况且这话又说到大家心窝里了,谁还能有不同意见。于是大家带了弓箭器械,领了十余个亲兵,一行人上马,径出北门,沿黄河北行,走了二十余里,已远离黄河渡口,这里人烟稀少,灌木杂草丛生,大家便在草滩上,纵马奔驰,寻找猎物。
由于天气炎热,野物大都躲入荫凉处或空洞里,所以,发现猎物甚少。大家正在焦急,忽听郑恩大喊:
“二哥,二哥,看那驴毬入的,是什么东西!”
大家一看,原来是一只野兔,箭离弦般地向北跑去。众兄弟便一齐纵马,风驰电掣地追赶过去。
匡胤哪匹赤免胭脂马,乃是千里名驹,追了一阵,便把郑恩等人远远拉在后边,可是却仍未赶上那只野兔。不知追了多远,前边闪出一处村落,借着那树木房屋的掩护,那兔儿却不知藏到那儿去了。
赵匡胤看那村落,西北一条土岗逶迤,东南小溪曲折,村中竹木茂盛,鸟声啼啭,暗想道:不料这里倒有如此佳妙去处。便策马入村,走过一座小桥,只见花香扑鼻,疏篱茅舍之间,却有丛丛刺梅花,正在盛放,给古朴的村景添上了不少灵秀之气。跑了一身大汗的赵匡胤,见此美景,感觉浑身通泰,见那桥头不远有棵浓荫遮天的老槐树,便来到树下,翻身下马乘凉。
猛然一阵琴声铮铮,如高山流水,淙淙细泉,传入耳鼓,令人神智一清。
“真是个好去处,这弹琴的人决定不俗,既然到此,何不拜访一番。”
赵匡胤正在思想,后面几个兄弟已经赶到,看见匡胤,一齐翻身下马。
郑恩嚷道:“二哥,可拿住那东西了?快乐给乐子,带回去洗剥,换换口味!”
匡胤低声喝道:“不许说话,那边正有高人在弹琴啦。”
大家侧耳一听,琴声果然美妙不凡,令人心旷神怕。
郑恩道:“二哥原来是在听弦子。”
赵匡胤道:“这哪里是弦子,这叫瑶瑟,是一种古琴,由上古流传至今。可以随弹奏者的心境,表现出情感。如三弟一性一情鲁直,弹出来一定狂犷;如是刚烈的人弹它,声音就显得激越。我听这琴声,清彻悠长,柔而不弱,便可知弹者必然气宇不凡,有深厚道德修养的高人隐士,所以在此细细品味。”郑恩道:“听琴声就能知这人模样、一性一情,乐子不信,咱们何不去看持他?”
匡胤道:“我正有此意。今天说不定是遇上了个兔儿一精一,把咱们引到此处,得遇高人,必须拜见一下,方不虚此行。”
说毕,吩咐从人在此看守马匹,自己带了众兄弟,循琴声走去。却见几间茅屋,围绕竹篱。篱内种植奇花异草,石凳上摆着盆景,清雅幽致。篱外两棵合一欢树,缨花盛放,香气扑鼻。大家见此情景,先自心头肃然。
赵匡胤上前轻轻扣门,不一时,琴声嘎然而止,由茅舍内走出一个小童,面目清秀,衣着朴素却不开门,隔篱含笑问道:“众位何来,有何贵干?”赵匡胤道:“俺姓赵,乃东京人氏,特来拜见先生,敬烦通报。”童儿道:“诸位稍候。”说毕,转身回室内去了。不多时,童儿走出室内,打开大门,侧身让匡胤入内。匡胤等刚进入门内,只见那茅舍中早已走出一个人来。大家看时,只见那人身穿一袭儒衫,面如冠玉,目似朗星,年龄约在三十余岁,步履稳重,举止康酒,飘飘然有出尘之概。
只见那人远远将手一拱,说道:“不知诸位贵客光临村野,未能远迎,有多怠慢,且请到草堂奉茶。”
几人进入草堂,只见那室内中间几案上,放着一张瑶瑟,两壁图书满架。东侧窗下则是一张书案,案头一盆兰草,叶子青翠欲滴,窗明几净,托衬得室内生机昂然。真是“室雅何需大,花香不在多。”大家落坐,童子献上茶来,匡胤首先拱手开言道:“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那先生欠身答道:“敝人姓赵名普。因世情荒乱,胸无大志,故远离尘嚣,在这寻得一片幽静之地,耕读自乐。不期得遇诸位,不胜荣幸之至!诸位清茶。”
匡胤等端起茶杯,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入口微甜,别具一格。正寻思着是什么香茗,只见那赵普含笑向匡胤拱手为礼道:“尊驾莫非姓赵,讳匡胤的赵公子吗?”
兄弟六人听了,一齐吃惊,难道赵普竟是会掐会算的神仙不曾!匡胤不由起身一拱,说道:“正是,不知先生何以知道贱名?”
赵普道:“在下认识一位友人苗光义,从他处闻得公子大名,说及公子种种事迹,实为当世英雄,决非久居池中之物,不久公子当来澶州帅府,让我留意,并形容了公子相貌。适才看到诸位行藏,知是打猎而来,于是在下便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说毕,哈哈一笑。众人方始明白。惟有那赵匡胤,心中“咯登”一跳,暗想,那苗训确是一个不寻常人,竟能事先告知赵普,让其知道我的情况,难道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算定我会来此的吗?以后再遇到此人,一定要拉他到大哥帐下效力,将来征战,却也少不得这样的谋略之士。”
当下与赵普东拉西扯的闲谈一阵,果然赵普满腹经论,学识渊博,使匡胤万分倾倒。
不觉天已过午,赵普就要留饭,匡胤因为带来随从过多,而怕赵普一时筹措不了这么多人的饮食。幸喜他们本来是为了打猎,已让随从带了干粮准备野餐。于是便告诉赵普不必备办吃食,只是天气炎热,能多烧点开水即可。
说毕,让匡义去叫来随从,把食搬入,兄弟六人与赵普坐于堂上,随从则在门外合一欢树荫下就坐,分两处吃饭。
赵普见他们带来食物颇丰,也就不再客气,命小童烧了两大桶绿豆汤,为大家解暑。
有了这场新鲜奇遇,大家猎也忘打了,直谈到红日西斜,匡胤劝说赵普一同到柴荣那效力,以为国为民作一番事业。那赵普和苗训一样,胸有大志,只是不遇明主,所以一直隐居不肯出仕。如今遇到赵匡胤这种英雄人物,自然投缘,当下便慨然应允,便说,待处理了家务后,停数日必到帅府拜望,一同辅佐柴荣。太一陽一将近衔山,匡胤等方才告辞赵普,十余骑马,绝尘而去。直到天色昏暗,才到达澶州,进入帅府。那柴荣已等在厅上,他回府后,闻听匡胤等出城打猎,现在回来,却没有一只猎物,不由奇怪动问。匡胤当即把今日奇遇赵普的事,说了一遍,并盛赞赵普之才。柴荣大惊道:“治下有此人才,我都不知,吾之罪也。”
匡胤道:“已与他约好,二三日内来澶州相会。”
柴荣道:“不可。如此岂不慢待贤士。当以礼聘之。”
次日,柴荣便亲笔写了书信,派张光翰、赵颜徽二人带了帅府侍卫官曹彬、潘美,赉了礼品,一同前去礼聘赵普。晚上,张光翰等回来,诉说赵普后日必至。
到了那天,柴荣又派曹彬、潘美起五更驾车马去迎接,正午时分,便已将赵普全家接到。当下柴荣大排宴席,为赵普接风。
自此以后,柴荣有了赵匡胤一班猛虎般的结拜兄弟,又有了赵普这样足智多谋的军师,心中十分喜欢。更坚定了他要学李世民,作一番事业的决心。但是赵匡胤脚心中郁郁不乐。原来他到达澶州后,挂念韩素梅、便修下书信,请柴荣派了二名士兵,前往陶家庄送信,说明自己安抵澶州,会到了大哥,让她安心,一有机会,当去接她。那知那二个士兵去了一个多月,回来之后,带来陶洪回信,说苗训已把信带到,当即特别做了二乘山轿,派了家将陶龙、陶虎,带人去襄一陽一迎接韩素梅,不料到了那里,韩素梅已经离开,访问左邻右舍,都说她家中有人来,已将她接走了。因而只好空手而归。这一下,使匡胤如堕五里雾中,素梅家中早已无人,这亲人又是从那里来的?素梅为什么不等陶家派人去接?这一切问号,百思不解,只有叹息命运多蹇而已。
更新于:1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