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皇后病重,对集荣说:“我最不放心的就是四岁的儿子柴宗训。望陛下收我二妹为妃,在我死后,代替一我把宗训抚养成一人。”柴荣听了,心如刀绞,泪如雨下。柴荣回到汴京,留京文武百官一齐出郊远迎。君臣进入宫内,一到乾元殿,柴荣登上宝座,接受群臣朝拜之后,对留京群臣说了几句慰勉的话,便宣布散朝,随征诸将士兵丁,一律给假,休息五日后,等待犒赏。
百官散去,柴荣便急急回后宫来,要见离别半年的符皇后。来到了仪凤宫门之前,那符皇后早已得到消息,由宫女挽着,颤巍巍地,来到宫门口迎接,伏地朝拜,却脚步跄踉,站都站不稳了。柴荣见她面孔腊黄,骨瘦如柴,气喘嘘嘘,不由惊得呆了,慌忙走上前去,扶走她道:“梓童,你怎样了!”他立刻命令宫女,速扶皇后回内殿休息。自己也随着走了进来。宫女把符皇后扶入寝殿。柴荣看着她躺到床上,自己才在床边绣墩上坐下,拉起她的手看,只见完全不似过去那样丰一腴洁白的春葱模样,而是剩得一层皮包骨头,青筋直露,如同干柴。柴荣不由两眼落下泪来,埋怨道:“梓重如此大病,为什么不派人去淮南告诉朕躬!”符皇后把头无力地靠在枕头上,吃力地道:“陛下在前线指挥军队作战,日理万机,臣妾岂能因为这点小病,随意奏报,使万岁分心?”
柴荣听了,十分感动,当下就问身边太监,是否请太医来诊视了?病有多久了?
太监跪禀道:“今年二月春初,皇后内腑不适,当即传王、卢两位太医诊视,如今已近三个月了,病势并不见轻,据太医讲,主要是心中郁结,气机不畅所致。”
柴荣吩咐:“取病案、处方来!”
不一时取到。柴荣翻看一下,明显地看出,是由于自己出征,皇后过分惦念,终于忧思成病,以致不起。不由内心更为感动,又落了一阵英雄眼泪。
这时,宫女们抱来年甫三岁多的儿子柴宗训来,聪明可一爱一,见了父亲,在宫女教导下,居然会跪拜如仪,才勉强把殿内点缀起一些欢乐气氛。与皇宫内的忧郁相同,寿昌坊赵府里,赵匡胤一家也陷入忧伤状态。
老将军赵弘殷在淮南前线积劳成疾,又因水土不服,受了风寒,以致病势加重,在滁州养病之时,亏得赵普日夜尽心照顾,衣不解一带,亲侍汤药,才略有好转,不料又突然中风,以致半身偏瘫,回到汴京后,已经说不出话来。
杜氏夫人日夜守护在床侧,匡胤又亲到太医院请名医到府诊视,匡胤的妻子贺金蝉、杜丽蓉都亲自煎煮汤药。一家人忙得一团一团一转,脸上也失去了全家一团一聚应有的欢容。
柴荣毕竟是个英明的帝王,虽然因符皇后的病情沉重,使他心中担忧,但是仍然不能使他忘记考虑国家大事。
五日假期一满,柴荣便立即升殿,恢复早期。首先他了一道圣旨,大赏淮南从征有功之臣。赵弘殷被加授检校司徒的荣誉官衔,位列三公。赵匡胤加授定***节度使、殿前都指挥使,其他有功将领均有升赏。陈亡的高怀亮,追赠忠武军节度使。同时。他经过这次南征,深知北军没有水师的缺陷,使又下诏任命后蜀降将左骁卫大将军王环为水师统领,负责督造战船二百艘,以南唐投降水兵为教练,在东京西边的汴水上训练水军,以备南征。
可是,不如意的事却接踵而来。回京不过半个多月,赵匡胤的父亲赵弘殷去世了。满朝文武官员,齐赴赵府吊唁,柴荣也亲自去祭吊,忙了十余天才算结束。
以后,淮南不断传来军情报告,南唐元帅李景达又领军蠢动,过江袭击周兵,有些城池失守,又被南唐占领了。
柴荣接报以后,忧心忡忡,哪知停了几日,李重进又送来一份奏章,详述南唐皇帝李璟派人向他策反,送了一封亲笔信给李重进,内容对后周尽力诽谤,挑一拨离间,并以重利引一诱李重进。李重进向世宗柴荣奏道了此事,并把李璟的亲笔信也附来了。
柴荣看后大怒,想了想.即刻下旨,召南唐宰相孙晟来便殿见驾。
这孙晟本是南唐派到淮南与后周议和的,柴荣因他文名卓著,把他留下,回汴京时也把他带回,十分优待,经常赐宴,如同三国时曹一操一待关云长一增,希望孙晟能投降,为己所用。可是这孙晟就是不肯归降,只是说南唐李璟对陛下并无二心,绝不想征服中原。柴荣问及他南唐内部虚实情况,他便默然一句也不讲。
这次柴荣看了李璟策反李重进的信,不由心中大怒,立传孙晟。
不一时,孙晟来到,朝拜已毕,柴荣喝道:“你不是常说李璟对朕决无二心吗?你看这是什么!”
把李璟的手书掷于地下。孙晟慢慢地拾起信来,目光扫了一遍,又把信放回案上,平静地说:“两国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此在三十六计之中,又何是怪?”柴荣道:“那你怎么一直说李璟对周决无二心呢,岂非信口雌黄!”孙晟道:“臣食南唐之禄,只能尽忠南唐。为国尽忠,恐怕也是陛下对每个臣子的起码要求吧?如果陛下以为臣不忠于周,希望臣成为卖国贼,臣则甘愿领受一死。”世宗柴荣,脸色气得煞白,再也无话可说,拂袖退入后殿。都承旨曹翰秉承世宗旨意,想再最后争取一下孙晟,便设了酒宴,在软禁孙晟的右军巡院衙门内宴请孙晟。酒过数巡,曹翰用言挑孙晟道:“此宴乃圣上所赐,特命学生陪先生饮宴。不知先生以为敝主上对先生待遇如何?”孙晟道:“待遇优厚,偏安小臣,自然无话可说。”
曹翰道:“先生以为吾主如何?”
孙晟道:“英明之主也。”
曹翰道:“既然如此,学生曾闻古人说过:“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
言未必,孙晟大声切断他的话,反问道:“难道你今日是来作说客的吗?”曹翰忙道:“非也,学生深深佩服先生人品学问,所以愿先生留于中原,共事大周,以受教益。如先生同意,学生可向圣上禀奏,拜先生为相。南唐主昏暗不明,事他何益?”
孙晟听了,登时板起面孔,哼了一声,摇头不语。曹翰道:“请先生出仕大周,乃圣上最大心愿。如仍不应命,圣上已有命,要赐先生一死,学生实为惋惜,”
孙晟一听,掷下酒杯,拍案而起,仰天长叹道:“唐朝老臣孙晟,只能以死报国了!”说毕,连看曹翰一眼也不看,径自回到住室。
当晚,他穿上南唐朝服,手执玉笏,向南再拜,然后自缢而死。
第二天,看守报知世宗柴宗。柴荣后悔不已,可怜其忠节,将他厚葬于城郊,树碑书“唐故丞相孙君之墓”,下诏群臣前往拜祭,并授予另一个南唐使臣钟谟为卫尉少卿的官职。钟谟却不如孙晟那样有气节,便接受了这个职务。这时,淮南又有战报到来,南唐救援寿州的大军,已抵达寿州南面的紫金山,与寿州近在咫尺了。驻扎在扬州的淮南节度使训,向柴荣请求,撤离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兵马相合,竭力攻打到寿州,击退南唐援兵,再徐图进取。柴荣同意了向训的意见,心中更为焦急。有心再次亲征淮南,只是符皇后病体日渐沉重,柴荣不忍离开。
这日,处理公务已毕,便又匆匆赶往仪凤殿,探望符皇后。只见了符皇后病体恹恹,用锦被垫背,斜倚在龙床之上,符皇后的妹一子符二小一姐,抱着柴宗训,坐在床沿,姐妹二人正在谈心。
见到柴荣进来,符二小一姐慌忙放下柴宗训,跪拜朝见行礼。
柴荣赐她平身,仍令她坐于床沿,然后,自己也在绣墩上坐下,对符皇后说:“梓童,今日药后,可感到身一体好点了吗?”
符皇后双眼含泪地说道:“陛下,臣妾这病是不会好了,今有一事拜托陛下,望能允许,臣妾虽在九泉之下,也感恩无限了。”柴荣听了,泪如雨下,心如刀绞,便咽地说道:“梓童不可悲观,病会好的。有什么要求可以说出,朕一定替你办到。”
符皇后道:“臣妾自知大限已到,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宗训这个孩子,他还不满四岁,臣妾去后实不放心让别人带他。唯一可托的人就是我这二妹。望陛下收二妹为妃,代我抚养宗训成一人,那么臣妾将永感陛下恩德于地下。”柴荣流着眼泪,却犯了难,说道:“这……这恐怕不妥,也应与魏王商量……”
符皇后道:“臣妾已与父母说过了,所以今日叫二妹进宫,拜见陛下。陛下如对臣妾尚有点一爱一恋之情,万望应允,不致使臣妾含恨九泉。”
说毕,泪如涌一泉,泣不成声。
柴荣怕她悲悲伤过度,只得安慰道:“朕绝不是忘情之人,梓童还是安心养病吧。”符皇后脸上微有一丝苦笑,向符二小一姐点颌示意,说:“二妹,来拜见陛下。”
那符二小一姐只好低头跪拜以贵妃之礼,拜了柴荣,口中低声呖呖地说:“臣妾拜见万岁!”柴荣只得叫:“平身!”
符皇后又道:“望陛下务必在这一、二日内颁下册文,以使臣妾安心。”在这种凄惨场合下,柴荣心疼符皇后,那里还有别的办法,只能说:“梓童放心,朕这就去办。”
当即出来,宣翰林学士窦仪,起草册文。不一日,金册打造已就,正式册封符二小一姐为贵妃。这真是苦中作乐,柴荣哪里还能起一点兴致,仪式虽按规定,也只草草地走个过场罢了。
符皇后见事情妥当,二妹已换子贵妃服装,住入翠花宫,脸上才出见喜色,一颗心放下了。但她已是病入膏盲,人力无法回天,拖延到七月下旬,终于撒手归天。
符皇后之丧,虽已是柴荣早已意料中的事,但事情来了,柴荣依然受很大打击,一精一神顿时萎顿下来。给符皇后力了隆重的丧事以后,柴荣也病倒在床,幸好符贵妃遵照她姐姐的托嘱,对柴宗训百般疼一爱一,视如亲生,对柴荣也体贴入微,百依百顺,悉心照料柴荣病体,才使柴荣一颗破碎的心略得到些安慰。
不知不觉,已过了重一陽一佳节,秋高气爽,柴荣身一体渐渐好了起来,便恢复视朝。
他翻阅了淮南递送来的战报,知道向训、韩令坤已退出扬州,到寿州与李重进合兵一处,击退了南唐进驻紫金山的援兵,又把寿州孤立起来,重新包围,使柴荣心中略宽。
但是,寿州这个钉子,始终拨不下来.不能不使他忧心忡忡。再次御驾亲征淮南的决心更加强烈了,他亲自出城检阅了三环在汴河上训练的水军,看到已经初步形成一股军事力量,心中甚喜,可是王环却说,眼下冬季已到,河水枯塌一兵船无法直达淮泗州地区,要想参战,顺等明春水涨时方可。
柴荣只好暂时打消即日亲征淮南的打算,把一精一力用在整顿内部吏治和法令上来。
转眼过了新年,寿州前线又有新的变化。向训一连送来几份奏章。内容说,南唐元帅、齐王李景达率领大军,又进驻濠州,由于寿州被围已达一年有余,城中粮食已尽,李景达派了大将许文真、边镐、朱元领兵数万,押运粮草支援,粮船逆淮河而上,又抵达紫金山了。而更使柴荣吃惊的,是一份报告刘仁赡斩子消息的战报。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这南唐的大将刘仁赡,守寿州已经一年有余,城中粮尽。李景达派了许文真、边镐、朱元运粮来支援,虽然粮船已泊于紫金山下,并筑了一条甬道与城内交通联系。所谓甬道,就是两右边有高墙的道路,人在其中行走,外边人看不见,不过这紫金山的甬道有点类似现代的战壕。但河中有周兵所阻,大批粮食仍然运不到城中来。刘仁赡向李景达上书,要求派边镐来守城,他自己则领兵杀出寿州,与周兵决一死战,则寿州之围便可解了。谁知那胸无韬略的李景达却不许。刘仁赡一气之下,愤忧成病。刘仁赡的小儿子刘崇谏,忍受不了城中缺食少穿的艰苦生活,乘着黑夜,驾着小船,划向淮河北岸的周营,结果被刘仁赡派出的巡逻队抓住,送回帅府。
刘仁赡听说儿子竟然私自出城投奔周营,不由大怒,分付五花大绑将刘崇谏绑了。
刘仁赡指着刘崇谏大骂道:“我身为元帅,负责守城,你作为我的儿子,竟敢率先投敌,叫我如何威服三军!”扭头唤刀斧手:“来人,把刘崇谏推出去,按叛国投敌,腰斩示众!”
刘崇谏这才感到事情不妙,扑通一声跪到在地,竭力嘶声说道:“爸爸……”
这一声惨叫,喊声撕心裂肺,不仅是求饶,还带着一点怨恨,一点委屈。
平日,在家中,刘崇谏试探着劝父亲放弃守城,归顺后周。固守孤城一年有余,唐军并没有给予有力的支援,说明唐军无能,大势已去;而且英勇守城一年多,未被周军攻破,寿州的英名已传遍中国了。在唐、在周,都是一样做臣子,何必一条道走到黑?……”
刘仁赡对儿子这种说法,根本听不进去,把儿子狠狠训斥一顿。不过总以为他毕竟年幼无知,只是一种议论,还不是什么行为,所以也就没有深究。不想,今日他竟然做出了叛国之举,怎不让刘仁赡怒发冲冠!
“爹爹……”刘崇谏又喊一声。
刘仁赡把手一摆,怒喝道:“不要叫我爹爹,我没有你这种儿子!”
刘崇谏泣不成声地说:“爹爹,我不是只为了咱们一家,而是为了全城百姓啊,不要对这孤城中的百姓太残忍了啊,早日罢战,早日减少更多的将士和百姓的无辜死亡啊。”坐在一边的监军使周廷构也看不下去了,忙站起来说:“元帅、崇谏才十八岁,还是个孩子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刘仁赡心中一动,黄豆大的泪诛“叭嗒”地落在地上。他咬咬牙,喝说:“军法如山,岂可动摇,快快推出去,腰斩!”
刘崇谏已哭得嗓音沙哑,喊道:“我是你的儿子啊,死了也是你的儿子!”
周廷构泪流满面,痛哭流涕地说:“元帅,你就放了他吧,严加教育,打一顿军棍也就行了。”
刘仁赡回头狠狠地瞪了周廷构一眼,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挥手示意,速把刘崇谏推出去行刑。
刘仁赡怒急攻心,感到眼前金星乱冒,头痛欲裂,天旋地转地定倒在虎皮交椅上。
周廷构见说情无望,只好跑出来,到内宅求夫人来救。
刘夫人早已听说此事,看见周廷构慌慌张张跑了进来,便迎着他说:“监军,你莫不是想让老身为崇谏求情吗?”
周廷构道:“正是,夫人,快去救求崇谏吧!”刘夫人板起面孔,说道:“军法不可循私,名节不可有亏,如把他放了,那我刘家就成为不忠之门,叫元帅还有什么面目去和全军将士相见?又如何对得起为守城而死去的万余名烈士!”
周廷构听了,不由呆住了。
最后,刘崇谏终于被腰斩正法。寿州城内军民感动得哭泣起来,决心随刘仁赡死守寿州。这寿州更难攻了!
柴荣看了这份战报,拍案赞道:“真将军也,朕一定降伏刘仁赡这人,使他能为朕所用!”立即传令给宰相范质,让他把这份战报,晓谕给在京文武百官,学习刘仁赡的气节,讨论攻夺寿州的策略。不少大臣认为,从战报上来看,南唐力量仍然不小,攻打寿州一年多不下,劳师耗粮,不如暂且罢兵,等机会再行出击,方是上策。
这时柴荣见群臣议论不一,便让范质、王溥到李谷家中,去征询他的意见。
范质、王溥回来,传达李谷的意见说:“从刘仁赡儿子逃亡的事可以证明寿州孤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处,危在旦夕了。陛下应该当机立断,御驾亲征。这样,则我军将士振奋,敌人援军恐惧必然退走,则寿州定可不战而下了!”柴荣看以后,叹道:“李谷见识终久高人一筹。”
当下立刻下旨,诏王环整顿船只,准备南征。又以王朴为东京留守,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巡检,负责京城治安。自己带了宰相范质、王溥,大将赵匡胤、郑恩、高怀德等,起水陆兵马十万,再次亲征淮南。
二月十七日,柴荣领了文武大臣,登上战船,从蔡河出发经颖河,直达淮河。骑步军在两岸夹岸并进。三月二日夜间,水陆兵马都到达了寿州城下。向训、李重进、张永德、韩令坤等主要将领,一带出寨,迎接柴荣到下蔡镇大营休息。
第二天五更造饭,大小三军饱餐一顿,柴荣全身甲胄,率领众将渡过浮桥,直抵寿州城下。
周军攻城将士见了一齐高呀“万岁!”果然士气大振。柴荣观看一下形势,只见紫金山畔,淮河岸边,敌人援兵连扎十余营寨,如同连珠一串,离城虽不足十里,中间却利用地形,筑了一条甬道与寿州城内联络。柴荣大怒,便命赵匡胤领本部兵马,先去扫清紫金山援敌。切断而道,自己则亲自手执宝剑,在后督战。
赵匡胤领了圣旨,点起一精一兵三干,同了郑恩,高怀德等,直杀向紫金山而来。
那紫金山脚下有唐军两座寨棚,一名先锋寨,由唐兵先锋使朱仁裕把守,另一名山北寨为紫金山上山门户,由唐兵北面招讨使朱元带兵万余人,亲自把守。朱仁裕听说周兵来犯,立刻上马提一一槍一带领兵马,大开寨门,出来迎敌。出得寨来,只见周兵阵中,当先一红脸大将,红袍金甲,坐下赤免胭脂马,马身遍缀大红朱缨,手横一条金光灿灿的蟠龙棍,真是威风风凛凛,杀气腾腾,有如一一团一烈火;左首一将,黑塔似的身一体,黑袍铁甲,坐下乌骓马,手执乌光油油的枣木杠,如同黑煞神一般;右道一将,面如敷粉,白袍银甲,坐下白龙马,手执一杆烂银一槍一,真如赵云再世,仁贵重生。
朱仁裕见周军三将,气度不凡,先自吃惊,身边有认识的人。便悄悄向朱仁裕道:“那中间穿红就是当年力擒皇甫晖元帅,大败齐王的周军名将赵匡胤,将军可要小心为妙。”朱仁裕听了心中先自胆怯、暗想:“奉命来解寿州之围,兵阻紫金山与周兵大大小小已交战几十次,却没见过赵匡胤,只听说他已随周主转回开封,怎又在此出现,不是周主柴荣又御驾亲征来了?”
正在狐疑不定,只听对阵赵匡胤大一声:“南军将士听了。吾乃大周御前亲军部指挥赵匡胤是也,现今我主又御驾亲征来到淮南,知趣的快快下马受缚!”
朱仁裕见敌方叫阵,没奈何,拍马挺一槍一杀出阵来。
郑恩见了,嚷道:“好哇,这头功先让给乐子吧!”也不待匡胤分付,催马出阵,来战朱仁裕。枣木杠顺手一挥,格开朱仁裕手中一槍一,又调转杠头朝朱仁裕顶门打来,朱仁裕横一槍一刀架,只听“当”的一声,朱仁裕两臂震得发麻,暗叫一声:“好大气力!”撤回一槍一,跃马闪过一边,刺斜里刺郑恩腰眼,郑恩连忙横杠这当。朱仁裕这次已经学乖了,竭立避免与郑恩兵器相碰,想靠小搠刺取胜。忙一抽一回一槍一,晃一晃,换个方向刺来。岂知郑恩的杠法虽然杂乱没有章法,但是却既力大又灵活快速,使朱仁裕一条一槍一无丝毫空隙可钻。而郑恩却毫不留情,一条杠上下翻飞,砸、扫、劈、搠,变化无穷。战不到十余回合,朱仁裕便只有照架,而无还手之力了。正待败走,忽听背后喊一声:“朱将军已退,待我来战此人!”
来者正是唐营大将,北面招讨使朱元。他驻守山北,在先锋寨后二里之遥的北山坡上,居高临下,数里之内,一览无余。看见唐兵来攻,怕朱仁裕抵档不住,便领兵前来接应,来到先锋寨前,正见朱仁裕战郑恩一不下,便拍马舞刀来战郑恩。朱仁裕见了,趁势退回本阵。
朱元究竟是个大将,与朱仁裕不同,一挥大刀挥舞得如旋风一般,与郑恩正是棋逢对手,杀得纷纷难解。大战六十余合,不分胜败。
赵匡胤见郑恩战朱元不下,目视高怀德。高怀德会意,纵马提一一槍一将来助战。唐阵中裨将时厚臣不知历害,拍马迎战高怀德,战不数合,被高怀德一一槍一刺穿胸膛,挑于马下。高怀德看也不看一眼,跃马来战朱元,朱元如何能敌得过郑恩、高怀德二人的夹攻,刀法顿时大乱,拨马便回。
匡胤棍梢一指,喝一声“冲”。周兵潮水般涌将上去,唐兵见主将败走,抵敌不住,纷纷溃退,先锋寨也守不住了,弃寨而逃。
匡胤等领兵追过先锋寨,继续向山北寨挺一进。那唐营将许文真、边镐等,也引兵来救,从山北寨隘口大开寨门,冲了出来。两军掀起一场混战。柴荣在后队望见,立刻命令石守信、罗彦瑰、张永德、张光翰、赵彦徽各所部,近二万人的兵力,投入战斗,在山北寨外方圆数里的山坡上展开了一场混战,一直到红日西斜,唐兵抵敌不住,退入山北寨去了。由于这寨地势险要,乃是唐兵在紫金山寨的门户,一时攻打不下。柴荣便下令收兵。打扫战场。这一战、共折获唐兵三千余人,夺了一座寨栅,并且切断了紫金山和寿州之间靠以交通的甬道,周兵大胜。柴荣便令赵匡胤率兵五千,把守先锋寨,自己才回下蔡行宫。
次日,赵匡胤又出兵至山北寨下叫战,寨上只是闭门紧守,不出来应战。柴荣闻报,因昨日大战,便下令匡胤暂时不出兵、进行休整,再寻思破敌之计。
谁知,到了第三天晚上一更左右,先锋寨巡逻士兵,却来报告,寨前来了一个百姓,自称有机密事禀报。匡胤闻言,便说:“带他来见。”不一时,只见一个儒服打份的人,走进帐来,见了匡胤,倒身下拜。匡胤问道:“你是何人,有什么事要见本帅,据实说来。”
那人拜毕起身,说道:“吾乃南唐北面招付使朱元将军的门客宋泊,奉朱元之命,特来联络投降。”
说毕,摘下头上便帽,从帽沿中取出一纸便条,说道:“这是朱元求降的亲笔信。”待卫从宋泊手中接过,转呈匡胤。匡胤看那信上聊聊语:
书奉大周统帅
唐罪臣朱元,愿率所部兵马一万余人,投大周效命,万乞怜纳,当万死不辞。
朱元俯伏待命
信尾姓名还盖了一个血指印。
匡胤看后,沉吟道:“朱元为什么要投降,这一万多人,都愿意投降吗!”
宋泊道:“朱元平日与框密使陈觉不和,此次出征江北,唐主派陈觉担任监军,依仗唐王宠信,唐军元帅齐王李景达实际上已成为傀儡。陈觉想趁兵权在手,除去朱元,下令叫朱元回濠州议事,实际上是把朱元骗去,诬陷以叛变投敌罪名杀头。并且已派了杨守忠来接替朱元统兵。现杨守忠已到许文真寨内了。通知朱元明晨出发应一召赴濠州议事。幸有朱元好友得知消息,连夜派人来送信,朱元走投无路,要想自刎,被部将夺剑劝阻,说服了朱元,决心一同投降大周。”匡胤道:“朱元部下将士,愿意归顺吗?”宋泊道:“朱元平日一爱一护将士,士兵大都是他从故乡招募,都愿听其命令,只有一个裨将时厚卿,因其兄被周将杀死,不愿投降,已被朱元斩了。其他将领概无异议。”
匡胤听后,冷笑道:“这种故事人人会编,岂知不是诈降,以诱我军中计。有何证明是确实投降呢?”
宋泊道:“朱元也怕贵军不信,特想了一个万全之策,愿意全军放下武器,乘夜徒手退入贵军后方指定地点,然后由贵军出兵进驻山北寨,朱元愿留在贵军营内作人质。如有不实之处,甘愿受刑。这山北寨乃是唐军援兵各寨的门户,从山北寨向东,还有九寨,依山临河,已无险可守,如贵军悄悄进驻山北寨内,突然杀出,其他各寨必无防备,必混乱溃败。朱元愿献出此寨,助贵军获胜以示诚心归顺。”匡胤听后,心中暗喜,又问了各寨兵力,船只情况,认为属实,便立刻派石守信飞报柴荣。
不到半个更次,柴荣回令已到,同意朱元归降,限其所部一万余人留旗帜军器马匹于山寨内,将士一律徒手步行,限一更天前悄悄绕过先锋寨,经浮桥进入下蔡镇,绕镇向北,至镇北五里处停止候命。如果因此一战而胜,投降将士必厚加犒赏。另外,令赵匡胤将朱元留于军中,以便随时询问敌情,在唐兵降军过完后,立方派一部分兵马进驻山北寨,等待大军,天明时,打唐兵旗号,冲入敌寨破敌。旨意下达,匡胤便让宋泊回报,让朱元立刻行动,限三更天前,降兵全部退过浮桥。宋泊领命,匡胤派人送他出寨,宋泊径自去了。
果然,不过一顿饭功夫,降军已徒手列队,从山北寨走了出来。柴荣已命周兵弓上弦,刀出鞘,沿途密切监视。
匡胤也全副武装,立于先锋寨前察看。待降兵过完,最后乃是宋泊陪同朱元、朱仁裕到来。二朱见了匡胤,倒身下拜。匡胤慌忙把他们二人扶起,接入先锋寨内大帐坐定。又详细地询问了唐营情况。
不一时,小校来报,高怀德已领兵顺利进入山北寨把守,并未惊动其它各寨唐兵。
四更时分,张永德等将,率领禁军五万,陆续到达,进入山北寨,先锋寨隐蔽命。
赵匡胤、张永德带了众将与朱元、朱仁裕来到山北寨,等到天色微明,匡胤等从寨栅上向东望去,只见唐军九座营寨排成一线,连绵十余里,都在低处,历历在目。
朱元指着中间一寨道:“那就是许文真中军,待末将率一小支一精一兵,先去诈开寨门,斩关杀入,唐兵必乱,那时将军指挥大军分头袭击各寨,必然获胜。”匡胤见那许文真中军寨,距此不足五里,便点头应允。挑迁了高怀德、石守信、罗彦瑰、马全义等勇将及种将共三十余骑,带了号炮火种,打起朱元旗号,随朱元出了山北寨,一路疾行,径奔许文真中军,片刻到达寨门。
朱元横刀立马,大叫道:“本帅朱元奉命去濠州议事,特来见许元帅辞行,速速开门。
守寨小校伸头一看,认得是朱元,慌忙打开寨门。三十余骑立刻冲进来。
高怀德一槍一一摆,早挑死二名守门士卒,罗彦瑰挥动大刀,早将寨门劈烂。随行裨将,发动号炮,放起火来。赵匡胤、张永德在山北寨上望见便催动大军,卷地而来。
许文真、杨守忠正在梦中尚未起身,猛听寨中炮响,吃了一惊,慌忙起身,刚刚出帐,只听一阵喧嚷:“周兵进寨了!”
许文真慌忙绰刀上马,迎面来了一将,正是罗彦瑰,挥刀大喝道:“天兵到此,还不快快下马投降吗?”
许文真也不答话,举刀望罗彦瑰砍来。罗彦瑰急架,二个人两一柄一大刀,杀在一处,战不数合,周兵大至,许文真抵敌不住,拨马便向河边寨逃去,想乘船逃走。杨守忠本是刚到来的将领,本领不高,全靠是陈觉亲信,才获得接替朱元北面把讨使的职务,正在兴头,忽遇如此大变,急然绰一槍一上马逃命,无奈他地形不熟,不辩东南西北,跑了一阵,只见唐兵大败,潮水般地退下来,杨守忠也只好拨转马头向来路奔去。走了一阵,只见迎面杀来一员周将,红袍金甲,坐赤兔胭脂马,如同一一团一火焰似地卷至,正是匡胤,杨守忠见了这般气势,那敢接战,又拨转马头向一边逃走。匡胤那里容得他逃跑,纵马赶来,那胭脂马日行千里,飞走如风,那须片刻,早已赶上。挥手中蟠龙棍,拦腰扫去,早击中杨守忠右腿和马腹,那马长嘶一声,双蹄一蹶,把杨守忠掀下马来,早被周兵涌上,活捉过来。
朱元的部队,乃是唐兵主力,所以驻扎险要之地山北寨。由于他的投降,使唐兵实力大减。同时,唐军又是在无备情况下,遭遇突然袭击。所以二军混战不久,唐兵便全线溃退,一部人挤上战船向濠州逃去,一部分上不得船,只好沿河向东逃窜。
焉知,柴荣早已作了周密布置,许文真好不突然上得船来,喝令迅速开船驶出一水寨,沿淮河东窜。谁知刚出一水寨,只见河上一溜战舰顺流而下。却是周军新立起的水师,船势如同奔马,转眼到跟前,箭如飞蝗般朝许文真从船射来。
许文真做梦也没想到,平时水军薄弱的周兵,竟在一天之内,突然拥有了这么强大的舰队。他的兵将,本来已乱,上船是为了逃命,根本没法指挥,遇上这一阵箭雨,落水者不计其数。
许文真见势不好,保是仗剑呼叫,快快驶船。慌乱中,帆绳被射断,整个船帆“呼”地落将下来,那船便在河水打转,前进不得。
周军中的虎捷左厢都指挥赵晁,早已指挥船只一逼一近。赵晁大吼一声,一手执盾,一手执刀,早上跳上许文真大船;搠翻了几名唐兵。周兵随着大批跳过船来,在船上展开了一场白刃战,不一时便抵敌不住,纷纷跳水逃命。许文真见势不好,正想逃走,被赵晁一脚踢翻,活捉过去。只有那边镐,因驻在最后一寨,提任守尾之责,这一仗倒成了逃跑的先头部队,他带了自己寨内大部队兵马,沿河南岸向东逃窜。
焉知柴荣已经布置了兵马连夜赶往淮河上游,准备截击南唐溃兵。边镐正逃跑间,前方一阵战鼓之一声,数千周兵截住去路,当先一将,正是大周名将李重进。拦住边镐在杀一阵,边镐也被活捉。
这时,周兵分三路追赶残敌,北岸,由柴荣亲自指挥;南岸,由李重进指挥;河中,由王环指挥舰顺流追击。直杀得唐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纷纷投降,柴荣率众上追至涡口方止。
这一仗,唐兵战死,溺死和投降者,达四万余人,俘获战船二百余艘,军粮十余万斛。三个主帅全部被活捉。最后只剩几百骑残兵,逃入濠州去了。于是,南唐援助寿州的大兵六七万人,至此便全军覆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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