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星驸马在万花楼上大摆寿筵,众朝臣穿红挂绿拿着厚礼前来祝寿。奸相撒敦 为讨好驸马,唤薛景云上楼献艺。一声传令下去,只见楼门大开。两个宫女进门门 在左右,一位姑娘走进楼来。众人举目观看,只见这位姑娘:
身材苗条,气度不凡,妙龄女子正当年。身穿绣梅宝蓝衫,白纱褶裙露外边。 瓜子脸,天生艳,好似桃花带雨鲜。秀眉柳叶弯,水汪汪一对杏核眼,玉柱鼻多好 看,朱唇不用胭脂染。美人髻头上挽,不饰珠翠不别簪。银耳环佩珠钿,两条白玫 插鬓边。果真是绝代佳人美婵娟,天姿国色不虚传。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满厅文武百官鸦雀无声。突然,七星驸马一拍桌案,大声 喝道:“嘟,胆大女子,竟敢素装进我寿堂!”丞相撒敦急忙上前打圆场:“驸马 息怒,这女子与众不同,从不喜穿红挂绿,最爱素装,故名白牡丹。今日在这灯红 酒绿的寿堂之中,来一个身着淡雅的美貌佳人,不是也别有风趣么?”七星驸马心 想,这老东西又在这儿给我一把暗刀子。想罢哈哈大笑:“难怪人家都夸你是花舌 子,果然会说话。好吧,这女子有何绝技,叫她当堂献上。”丞相撒敦对薛景云说: “驸马命你当堂献艺,你要小心伺候!”薛景云不慌不忙地走到驸马面前飘飘下拜: “小女子弹唱一曲,为驸马祝寿!”说罢起身站在一旁。二宫女搭来琴桌,焚好香。 薛景云这才落座,拨动琴弦,开口唱道:
君正臣良民泰平,奸贼乱世国不宁。
文武百官齐声喝彩。七星驸马说:“果然出口不俗,唱得好!”薛景云接着唱 道:
江南荒旱灾情重,黎民百姓难求生。
朝廷拨粮施仁政,赈济灾民出火坑。
丞相撒敦很不高兴地说:“今天是驸马的寿诞之日,你怎么唱起这个来了?” 七星驸马说:“这正是本朝功德无量,她在寿宴之上颂扬朝廷,有何不好,这一女 子,你大胆地唱下去。”薛景云又接着唱道:
贪官污吏无人性,私吞钱粮比狼凶。
忠臣巡行车圣命,查办贪官不留情。
奸臣怀恨将本动,诬告忠臣通敌兵。
圣上拍案把罪定,抄杀忠良满门庭。
驸马若能秉公正,严惩奸雄福禄增!
薛景云的这几句唱,可捅了马蜂窝了。文武百官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寿堂上 乱成了一锅粥。丞相撒敦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半晌才说 道:“你胆敢在寿堂之上胡言乱语,诬告朝廷命官,该有杀头之罪!”驸马说: “这一女子,你要当着本宫的面,对文武百官讲个清楚,谁是忠臣,哪个又是奸贼! 你讲不出来,我就宰了你!”薛景云说:“还是不说为好。”七星驸马问道:“为 何不讲?”薛景云说:“那个奸贼官居显位,只怕说出来,驸马爷您也管不了。” 驸马一听这话,心里有些不高兴,说道:“本宫乃是先王之婿,当今皇上的姐丈, 大元朝就没有我管不了的事。”薛景云一看,行了,驸马的火起来了,我何不就此 伸冤。她站起身来,脱去绣梅宝蓝衫,露出一身孝服,紧走几步,来在驸马面前双 膝跪倒,哭道:“请驸马爷为臣女伸冤!”众人一见大惊,心想:在寿堂穿白戴孝, 只怕她这条小命保不住了。丞相撒敦暗自好笑,心想你这是找死呀!身着重孝在寿 堂里哭哭啼啼,驸马能饶了你吗?只要驸马宰了你,也就除了我的一块心病。再看 驸马那张脸,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由青变紫。过了好一阵子,他定了定神,朝文 武百官扫视了一遍,心想:我要杀了她,岂不被人笑我量窄,今天要在文武官员面 前显显我的宽宏大度。想罢强装笑脸说道:“你要告状,州有州官,县有县衙,哪 里告不得,偏偏要来找我。也罢,今天是本宫寿诞之日,我要广积陰德,多做好事, 你有何冤情只管说来。”薛景云哭诉道:“臣女薛景云,祖居山东济南府,父名薛 亮公,母亲朱氏。老爹爹幼读诗书,才识过人,得中两榜进士,做过濠州刺史,济 南太守,后升为吏部天官。”众人一听薛景云是吏部天官的小姐,便议论纷纷。七 星驸马说:“薛亮公奉命代天巡行江南,私遍反贼,被圣上问斩,你还有何冤情?” 薛景云说:“私通反贼是假,适才臣女所唱是真,我父在江南查办的那些贪官污吏, 都是朝中奸贼的门生。奸贼诬告,蒙蔽圣上,抄杀了我的全家满门。老奸贼还嫌不 解气,问斩时留下臣女,将我打入勾栏院为娼,以泄其私愤。那老贼上欺君,下压 臣,专横拔扈,心狠手黑,残害忠良,祸国殃民。望驸马明镜高悬,杀奸贼,灭奸 党,为民除害,为我全家报仇雪恨。臣女纵死九泉,也感激您的大恩大德。”丞相 撒敦在一旁变颜变色,越听越不是味,越听越火,但他当着驸马和文武百官的面又 不好发作,只是把牙咬得咯吱吱的响。七星驸马约里奔布抬起头来看了看文武百官, 又回头看了看丞相撒敦,便大声问薛景云:“你所告的朝中奸贼,他是何人?”薛 景云答道:“就是驸马身边的奸相撒敦!”撒敦再也忍不住了,他瞪圆了眼睛,对 薛景云吼道:“你竟敢诬告当朝宰相,以下犯上,只这一条大罪就该问斩。来人, 给我推出去劈了!”驸马急忙拦阻说:“慢来慢来!老丞相,事关重大,切不可贸 然行事啊!”
七星驸马在寿堂中踱来踱去。文武百官没有一个敢出大气的。撒敦瞪着三角眼 死盯住薛景云。七星驸马约里奔布一边踱步一边想,我看这女子长得很美,想替她 平平怨气,而后收在我的身边。没想到她的事下连宰相,上连皇上,瓜葛太多呀! 有心不管,方才说了大话,现在改口,准会被文武百官耻笑,真是左右为难。不管 怎么说,我也得找个台阶下来才好。想到这里,他扭过头去问撒敦:“啊,丞相, 薛景云所告之状可是事实?”撒敦的心里也正在犯嘀咕。他想,驸马掌生杀大权, 平素又与我有些不和。我要硬说没有此事,薛景云要是拿出证据来,再死乞白赖地 钉住不放,这对我是大大的不利。我要承认确有此事,驸马来日上朝向圣上奏我一 本,这场官司可就够我打的了,闹不好连脑袋也保不住。我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无。 老奸贼眼珠一转,有了,她薛景云毕竟是个弱小女子,只要驸马不追究,剩下薛景 云就好办了。驸马是个顺毛驴,最爱听好话,我呀,就这么这么办。撒敦拿定了注 意,满面赔笑地说:“驸马,今天是您的寿诞之日,凡事都要讨个吉利,不该拿这 些事来让您烦心。您是大元朝最有才识、最秉正无私的长辈,什么事也休想瞒过您。 可是这件事一纠缠起来,不是一日半日能办完的。总不能停办寿诞,让给您拜寿的 文武百官白来一趟吧?依我之见,今日先给您拜寿,等您的寿期过后,再来办理此 案。”七星驸马约里奔布本来就不想管这件事,经撒敦这么一说,话很好听,台阶 也有了,就想顺坡下驴了。他走到薛景云面前,看见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心里边 又动了!他盯着薛景云,干笑了几声说道:“姑娘,你状告丞相,案情重大,怎能 信你一面之词。今天是本宫寿诞之日,无暇为你了却此案。我看你姿色超群,就留 在驸马府陪伴本宫,享受荣华富贵,这总比你在勾栏院为娼要强上百倍。日后本宫 再慢慢为你查清此案。你意如何?”撒敦一听,心想有门儿,驸马无问案之心,却 有贪色之意。驸马哪里知道,这个女子在勾栏院三年都没有失身,哪能屈从于你。 若是薛景云不从,驸马必然动怒,薛景云小命就完了,这正送我愿。他想到这里, 赶紧对薛景云说:“驸马爷适才言道要广积陰德,这也算他老人家做的一件好事。 我看你就应允了吧!”薛景云听到这里,不由得怒火上涌,紧咬银牙,她这才明白 驸马和丞相都是一丘之貉,官官相护。我在勾栏院,三年来总指望有朝一日能遇见 好人,为我全家报仇雪恨。今日冒死前来,想哀告驸马主持公道,谁料想这些衣冠 禽兽不但不伸冤理屈,还想要纳我为妾,真是人面兽心。我在勾栏院数年守身如玉, 今日怎能容他玷污我的清白。我宁肯玉碎,不为瓦全。看起来,这大仇难报,深府 难出,我只有以死相拼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骂奸贼,然后碰死堂前,也可以落 一个万古留芳的名儿。想到这里,她猛地站了起来,说道:“你说臣女姿色超群, 这话过奖了。小女子实在不配陪伴驸马,倒有一人当得此任。此人聪明伶俐,能歌 善舞,长得亚赛西施,乃天下第一美女。她在妓院,由于善于奉迎,给她兄长挣来 了一品高官。何不将她找来陪伴驸马。”七星驸马约里奔布听得二目出神,垂涎三 尺,神魂飘荡:“哎呀,世上竟有这样的绝代佳人?你快快说出她的名姓,本宫好 派人去接。”薛景云一看约里奔布拿这事当真的了,不由得心中暗暗好笑,说: “驸马爷,您要问她是谁吗?”“啊,正是。”“驸马爷,她不是别人,就是撒敦 丞相的妹妹。”姑娘这纯粹是骂人呢,在座的官员们都吓愣了,心想这姑娘可真够 厉害的,这不是糟践丞相吗?众人一个个低头饮酒,装作没有听见。可是七星驸马 光顾高兴了,没听出来是怎么回事,还信以为真。回身对撒敦说:“丞相,令妹有 才有貌,你为何不早对我言讲?”他一看撤敦气得脸色煞白,嘴唇铁青,浑身打颤, 纱帽翅直呼扇,五官都挪位了。这撒敦官居丞相,手下人俱都是百般顺从,他哪里 受过今天这样不带脏字的辱骂呀?驸马要是个聪明人,早听出来,把薛景云挡回去, 他还算下得来台。哪知道,碰上这么一位混蛋的驸马,不但没拦挡薛景云,反而回 头问他,那还不把他气坏了。驸马一看撒敦气成这个样子,这才觉出有点不对劲。 薛景云这是绕着弯骂人哪,我怎么还问丞相啊!这不分明是给薛景云帮腔,要丞相 的好看吗?这太不合适了,我得给丞相个台阶,找个脸。他想到这儿把脸一沉,叭 叭叭!手拍桌案:“薛景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目无本宫,辱骂朝臣,焉能容得, 来呀,两厢人等给我把她推出去斩首!”
更新于:2个月前